方泽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一个白衣女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其听声音,只有二十六七岁模样,是二十六七岁的女人年轻和成熟之间最好的容貌模样。
脸被轻纱半掩,只能看到她大半截脸庞,可是仅这露出来部份,已经让人颇为,充满让人觉得美好的想象。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曲眉丰颊,眼若明星,皮肤如无瑕白玉凋琢,谁能不生出惊艳的感觉?
方泽能感觉到,这女人一出现,他就有一种无从视线捕捉,对方如烟似雾的感觉。
这种感觉挺熟悉,就是那种行走在人间的观想图一般。
天下神蕴,女性就只有这一位。
“樊千红?”方泽口中问道。
“‘降世神尊’能认出我,不知我是否该说一声荣幸?”
来者说道。
声音和外形十分匹配。
方泽确定,正是樊千红。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怎么看,都和真正二十六七岁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方泽看了看谢炎,又看了看樊千红。
他微微摇头。
也不知道谢炎怎么想的,当年为什么要和离?
代价大了点啊。
谢炎和樊千红缓步走位,将方泽围绕在其中。
方泽站定,并没有随着对方步法变化。
“邪帝,魔后……竟要一起出手。”
“同时和两位神蕴高手交手,倒会是新的体验。”方泽道。
谢炎澹澹一笑。
“如果可能,我也不愿意依靠人多对战你,可你的存在,对于我的计划,威胁太大。”
“古赞身死,导致我和千红之前谋划之事夭折……计划中途有变,原本也是预计之中,我无怨言。”
“但你这个变数太大了,任何后手,都不得不把你的存在考虑进来。”
“如何推演,你都是个巨大威胁。”
“无奈,只能今日委屈一下袁先生你了。”
谢炎说话间,倒不失风度了。
方泽颔首。
“哦……那么魔后呢?”
“和负心之人联手,你心中怕是不太好受吧?”方泽目光扫向樊千红,问道。
“咯咯咯……我做人很分明,谢炎与我之间,乃是私事,我不会因此妨碍圣门大计。”樊千红道。
方泽微微点头。
他并不惧怕同时和谢炎与樊千红动手。
方泽身有不死骨,可以判断能扛住谢炎或樊千红中任意一个的攻击,强杀另外一人。
但那样方泽会负伤。
同时击杀这谢炎和樊千红,也未必做不到。
只要同时用不死骨,加上雷丸,就差不多了。
就是那样会很狼狈。
最差的结果,方泽也可以用小挪移符离开,倒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方泽主要是在考虑,有没有必要非打这一场。
他想杀的是谢炎。
多一个樊千红,是额外的。
还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国师温苑博没有了魔门压力,很可能会做一些符合他理念的事。
温苑博不想天下再有神蕴。
方泽是最强的神蕴。
温苑博会不会调转矛头,指向方泽,难说。
方泽用上底牌,倒是有可能强杀两个神蕴,但出现第三个,那事情就危险了。
打杀本身问题不大,可打过之后,是真的解决了问题,还是让问题更复杂,才是关键。
方泽还有一小段时间,就在几个呼吸之间,要做出他的选择。
是打,还是不打这一场。
就在这个时候,谢炎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樊千红也不再移动。
方泽心有所感,向一个方向看去。
一名头戴紫阳巾,身穿紫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附近。
他大概五十岁上下,头戴紫色道冠,身背一口宝剑。
其相貌清奇,额尖颈细、胸阔腿长、星目大耳。
道士左手,还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
道士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星月叟’黎放翁。
谢炎眉头紧锁。
“兆师乙?”
“你不在灵空山待着,来到这里做什么?”
谢炎问。
“他就是兆师乙?”方泽看了几眼紫袍道士。
兆师乙,太乙道天师。
“我倒是也不想离开灵空山,但你谢炎来到龙康,我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吧?”兆师乙道。
他松开手,黎放翁落在地上。
兆师乙看了看谢炎,樊千红,又看了看方泽。
“这位应该是‘天降神尊’袁先生了。”
“不知道袁先生,是否愿与老道联手,一起会一会邪帝,魔后呢?”
方泽澹澹一笑,道:“正有此意。”
谢炎听了,面无表情。
“今日看来时辰不对。”谢炎看了看天空道。
“是啊,我也如此觉得,改日再和袁先生切磋。”樊千红道。
她慢慢向后退去。
退出一小段距离,樊千红身形飘逸,彷佛无法捉摸云雾一般,离开了此地。
谢炎如同缩地成寸,看似步履不快,实则极速的移动。
方泽没有追击。
他已有判断。
方泽速度和谢炎差不多,对方一心逃命,未必能追上。
要是现在已经动手,还可能气机牵引,让其无法脱身。
但还没动手,谢炎想跑,追过去未必能建功。
即便真追上,樊千红还在一边,又会陷入二对一的局面。
兆师乙也没动,看样子不想出手。
追过去没必杀的条件。
谢炎和樊千红,先后离去。
方泽没追。
兆师乙没也没追。
方泽看向他,道:“今夜本来我是想见兆天师的,谢炎和樊千红,倒是一个插曲。”
“哦?”兆师乙好像很有兴趣,问道:“袁先生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会出现在此处,你猜到黎放翁背后的神蕴是我?”
方泽笑了笑,道:“猜到一点。”
“是什么时候?”兆师乙问道。
方泽道:“之前船上见黎放翁的时候有六成把握,今晚我和温苑博聊了聊,大概有九成。”
兆师乙听了,颔首说道:“原来如此。”
“我还是太过刻意,露了破绽。”
方泽微微点头,算是确认。
之前黎放翁前来观澜庐的时候,方泽就推断过,其背后应该有一位神蕴。
只是不确定是谁。
谢炎和古赞都先排除,剩下的不过四人。
魔后樊千红和谢炎关系匪浅,立场和方泽不同,也可排除。
剩下的,就国师温苑博,觉远大师,还有太乙道天师兆师乙了。
见过温苑博后,他也可以排除。
剩下两人里,觉远大师无论是黎放翁,还是温苑博,都说其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人,不太像做出这样安排的人,但也不确定,不能算是可靠证据。
真正算作破绽的,是黎放翁一开始对兆师乙的评价,和温苑博有一些冲突。
其中有相似之处,就是兆师乙不愿意管闲事,而且看重自身地盘,优先保住太乙道传承,这点大概能确定。
可黎放翁口中,兆师乙是个利益至上之人,希望天下保持均势。
而温苑博口中,兆师乙是闲云野鹤一样的性情。
方泽更倾向相信温苑博所说。
温苑博的身份没必要为兆师乙掩饰什么,而且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人还有理念冲突。
敌人口中的评价,明显可能更客观一些。
这样对比,黎放翁的评价就有问题了。
黎放翁刻意贬低了兆师乙,要么,就是有私仇,要么,就是有意为之。
若觉远大师是黎放翁背后的人,一位得道高僧不会这么有意贬低同层次高手。
排除了觉远,那就剩下一种可能。
黎放翁背后是兆师乙。
兆师乙故意让黎放翁贬低一下自己,降低存在感。
方泽已推出这一点。
目前看没错。
方泽澹澹一笑,道:“兆天师之前释放善意,袁某感觉得到。”
“只是不明白,兆天师你一向置身事外,为何还亲自下场,来海津见我?”
“你到了海津,朝廷知道了,可能会有些紧张,平白添了不少麻烦。”
“兆天师的性格,应该不会想趟这浑水才对。”
兆师乙无奈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置身事外。”
“不过事情到了今天,怕是没有我优哉游哉的空间。”
“这个局面,主要还是因为袁先生您。”
兆师乙道。
“哦,这话怎么说?”方泽问。
兆师乙轻轻叹息,道:“袁先生,我要黎放翁去观澜庐时候找你,虽做了一定隐藏,弱化自身存在,但传递的内容都是真的。”
“天下局势,我不赘述,就是如黎放翁口中所说一样。”
“可如今,你击杀古赞,这格局就变了。”
“愿闻其详。”方泽道。
兆师乙长叹,道:“谢炎和樊千红,自身力量有限,他们想要魔门成为天下正统,必然要和古赞合作。”
“古赞死,魔门的计划就废掉了一半,而且兀博蛮不会相信异族的神蕴高手,谢炎和樊千红想取代古赞的位置都不行。”
“温苑博少了一大对手,一下就轻松多了。”
“他虽然还要防着谢炎和樊千红去皇宫,可并不完全怕,说不定还可以做一个局引这魔门两位神蕴上钩,所以现在他们是两面都有忌惮,谢炎更弱势一点。”
“而今日,无论是你杀死谢炎或者樊千红之一,或者是拉着一个人同归于尽,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温苑博下一步,一定是针对我太乙道!”
方泽眉头一挑。
“此话何解?”
“温苑博我看其人,还算温和,倒像是一个君子,他的理念,为何如此偏激,一定要除尽天下神蕴才甘心?”
方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