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惠英见了我淡淡的目光,又瞥了皇后和武尚华两眼,当即从武尚华身后步出向我施礼。但她绕过我的椅子,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使得她朝向我行礼的同时,脸却正好让皇后看到。而此时她的脸上,满布明显怯意。
我正心中奇怪她的举动和从未有过的怯懦神情,以及她对我行礼时满腹的不情不愿为何能掩饰的如此之好,便听见武尚华大声道:"曲良媛,你放过惠夫人可好?看你行事跋扈把她磋磨的,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我微微一愣,随即反击道:"太子妃惯会开玩笑,小莞自己都是被磋磨的那一个,如何会磋磨她?"我转向管惠英笑道:"惠夫人,我何时何事磋磨过你?还请在母后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明言才好。还是说,你只喜欢在太子妃面前、背后编排我的不是?"
管惠英直起身子时侧转了半步,皇后已看不到她的脸,顿时收了怯懦,带着三分得意、七分嫉恨娇声道:"惠英不敢。良媛威势赫赫,深受太子殿下宠爱,惠英讨好还来不及呢。"
我目光在她面上冷然扫过,朗声道:"惠夫人此言差矣!你我同在东宫服侍殿下,守礼而行即可。何用谁讨好谁?你若说讨好我,所求为何?"我看了武尚华一眼,笑道:"何况,东宫内最威势赫赫的,是太子妃,也只能是太子妃。惠夫人适才的话,实在是字字错、句句非啊!"
管惠英哑口无言般瞪着我,忽的眼珠一转,瞟了纨素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纨素夫人日日在你跟前,素来唯唯诺诺的,还说你没有磋磨人?"
我看向纨素。
纨素端方一笑,旗帜鲜明的回道:"谢惠夫人如此关心我。可良媛待我一向亲厚,何来磋磨之说?莫不是,惠夫人日日磋磨身边人,或是在什么地方受了别人的磋磨,便看谁都和你一样了?"
我放下心来,原本还担心阮良娣先前的话叫纨素不快,如今看来她到底是见事明白的人。而且丝毫不被管惠英的挑拨迷惑了去,这个回答,可以说是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没有一丝摇摆不定!
管惠英还要强辩什么,被武尚华呵斥道:"还不退下。没得丢我的脸!"管惠英便又如之前一样立在了她身后。只是眼中对武尚华的不满一闪而过,快得让人几乎没抓住。
武尚华已经扬声向皇后道:"母后,东宫良娣若监守自盗,该当何罪?"
皇后抬手按了按眉心,温婉眸光在武尚华脸上一扫,肃声道:"太子妃何意?"
武尚华面带得色,与身后的金嬷嬷交换了一个眼色,又将阮良娣睨了一眼,笑道:"阮良娣,奉太后娘娘懿旨襄助于我,共理东宫庶务。这本是天恩浩荡,岂料她竟以此为贪墨宫中财物的方便之门。实在胆大妄为!实在可恼!该予以重罚。"
阮良娣不等她说完,已经起身向皇后施了一礼,趋近武尚华,娇斥道:"太子妃,不知您这欲加之罪,到底是何种事由,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若无证据,太子妃虽然尊贵,可也由不得您在此信口雌黄,诬陷于我!"
武尚华不理她话中讥讽,端坐如松,只笑吟吟的朝下首一名女史点了点下颌。那名女史便越众而出,朝皇后施礼后道:"皇后娘娘,卑职司掌珍玩陈设职事多年,从未出过纰漏。今日却发现东宫多件珍玩不翼而飞,经初略清点,竟有二十一件不知所踪。卑职有愧娘娘重托,请娘娘责罚。"
皇后目光微动,沉声道:"胡司珍好好说话!说明白。"
胡司珍以诚惶诚恐的姿态叩首道:"是,娘娘容禀。今日太子妃侍女奉命来挑年节里琅华殿的陈设。大年初一太子妃要受外命妇朝拜,殿内陈设按制需有四件太平如意象摆件。因此着卑职将珍玩簿拿去给太子妃过目。太子妃挑了对儿青白玉带皮童子执灵芝骑象摆件,又挑了一双儿鎏金嵌宝石太平有象瓶。谁知卑职着人去库房取时,那其中一件青白玉带皮童子执灵芝骑象摆件竟是遍寻不着了。卑职这才慌了神,带着人照珍玩簿一一清点,方查出二十一件的亏空来。卑职不敢不报与娘娘和太子妃知晓。卑职有负于您!"
皇后到底执掌宫闱多年,立即追问道:"陈设簿上可有记录?是不是摆在哪间宫室里忘了取回?"
胡司珍动作幅度极大的抬头看了阮良娣一眼,道:"卑职已经查过陈设簿,卑职不敢说。"
皇后禁不住冷笑,"你倒越发有规矩了。"
皇后身边叶尚仪早已上前半步,代皇后斥责道:"大胆,皇后娘娘问话,岂容你砌词推诿。还不快如实禀来!"
胡司珍仿佛下了极大决心般,道:"陈设簿上写着灵芝童子骑象摆件已经由司珍房收回。"她将头在地上一叩,抢在皇后询问之前开了口:"但是,卑职与侍女们已经反复确认过,确实没有收回这件事。陈设簿是被人改动了!"
皇后道:"被何人改动?改动痕迹有几处?"
胡司珍道:"卑职细细比对后发现,陈设簿上改动之处,与那二十一件珍玩的亏空,恰恰是一一对应的!至于是被何人改动,卑职并不知。"
叶尚宫道:"陈设簿一样由你们掌管,若有改动,竟能瞒过你去?"
胡司珍明显有所依仗,对叶尚宫并不客气,笑应道:"自然瞒不过去,卑职这不是查出来了么?那改动之人大概不知,我司珍局所有簿子都分子母册。只改动了其中一册,被我拿另一册记录相较,便明明白白了!叶尚宫与其追究卑职失察之罪,不如回答太子妃适才的询问,若有人监守自盗,该当如何发落!"
叶尚宫正要依宫规答话,猛然省得适才武尚华矛头直指阮良娣,顿时闭口不言,拿眼睛看着皇后拿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