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清脆的响声随风而来,唤醒了闭目假寐的沉羿。
他缓缓睁开双眼,感觉到身上的法袍隐隐出现变化,有大红之色和田字纹路若隐若现。
这件法袍,乃是由锦斓袈裟所化,而如今的锦斓袈裟已经被沉羿完全炼化,彻底归他所有,能够令袈裟出现如此变化的存在,应该只有一个。
“你来了。”
沉羿微微抬眼,一道身影由远及近,倏然闪现到近前。
“我来了。”一身纯白的僧人道。
“你不该来。”
“但我还是来了。”
僧人走近,手上又粗又硬的锡杖微微晃动,清脆之声再度响起。
他带着丝不怀好意,看着沉羿,比划着手中锡杖,似是在寻找合适的下手位置,“师侄,你觉得我这一杖下去,你会不会死啊?”
“你这一杖下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死,但你八成是会死,”沉羿的手掌轻轻按在法袍上,道,“师伯,听我一句劝,回去吧。很快,你我就可以回到当初了,你所想的那个太平盛世,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
佛门心识互相感应,空虚能够感应到沉羿的位置,沉羿何尝不能感应到空虚的所在?
当空虚出发的瞬间,沉羿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他之所以停下来,除了要梳理所得,也是在等空虚。
“真的吗?我不信。”
空虚不动声色地接近,手上的九环锡杖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出手,给沉羿来一次当头棒喝,“除非你肯让师伯我来一下。”
气息,逐渐变得凝肃,一种无形的引力出现在锡杖上,带着一种令沉羿熟悉的沉重。
心胜于物,万法唯识,空虚的功力自是远不如沉羿,但他却是能够通过心识来转化出极强的力量,打出至强一击。
便如同当初沉羿所见的三藏法师之化身一样。
明明是虚无的心识,却能够透过虚与实的界限,打入现实之中,甚至让沉羿也隐隐受挫。
若非沉羿同化了部分的佛门心识,平分半壁江山,灵龙铁刹说不定都不需要搬迁了。
“可惜······”
沉羿看向越发昏沉的天色,幽幽道:“若是在今日之前,师伯你还当真有可能趁我受重创时解决了我,但现在,我亦是已经通晓了心识化力的神通哩。”
混沌之躯被打得四分五裂,勉强拼凑在一起,如臂驱使的混沌之气也似乎被打得散离,无法进行罡气转化。
但这并不代表沉羿变弱了······
好吧,他确实变弱了。
但还没弱到苟延残喘的地步。
便是身受重创,混沌溃散,沉某人依然无敌于世,等闲大宗师之流都无法和他较量。
他吸纳玄君之道,世间万物的奥秘都被逐渐看透,阿赖耶识的虚实转化也被沉羿逐步了解。如今的他便是无法动用混沌之气,也同样能以心识化力,复现当初三藏法师的绝世伟力。
“师伯,莫要试探了,”沉羿懒洋洋地靠在身后大树上,道,“你若是再不走,便别走了,提前来我座下混个位子吧。欲界六天大概是没你份了,但左右护法、四大天王、八大先锋中还是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欲界有这么多位子?”空虚不由狐疑道。
“没有,但随时可以有。大自在有言,欲界有护法、天王、先锋,所以就有了。”
沉羿不疾不徐地说着,但身上那股无形的力却是逐渐凝实。
地面上的砂石、尘埃,慢慢向着沉羿靠拢,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引力在牵引着它们一般。
当初三藏法师的化身便是凭借心识具现庞大伟力,甚至于身躯都如同星辰般具备着引力场。今朝沉羿复现此等伟力,引力之场同样随之出现。
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是真的无敌?还是虚张声势?
须知此前沉羿就是靠着一手空城计惊退了众敌,如今他很有可能故技重施,试图再度吓退空虚。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对空虚有着一分宽容,让他在万物玄同之前多享受一分自我。
“还真是随心所欲啊,不愧是大自在。”
空虚笑了,他走到一丈之内,面对面地坐下,九环锡杖横在膝上,似是放弃了试探虚实。
“师侄,你知道魔君当年是如何败给真武道君的吗?”空虚突然提起一个不相干却让人感兴趣的话题。
“愿闻其详。”沉羿做洗耳恭听状。
“当年苦天尊者战败,但他若是想逃,还是有可能逃脱的。只需行断尾求生之举,放弃功力,其真灵还是能脱逃的。只是他放弃了,”空虚娓娓道来,“他以自身为祭,半是主动,半是被动地融入魔君之身,拖住了魔君一年的时间。”
“原本,魔君只需一个月左右便能炼化尊者之功力,并得其武道,却被尊者生生拖了一年。以致于真武道君在这一年时间里收拾好了真武荡妖的首尾,并再行突破,以最强之姿迎战魔君,并将其败之。”
“你想说我若同化你,便会成为第二个魔君?”沉羿露出饶有兴趣之色。
“你不是魔君,拖住你一年,我当是做不到的,但一两个月,却是还能做到的,”空虚笑眯眯地道,“一两个月时间,足够让局势发生逆转了。”
“我若不同化呢?”
“那说明你的伤势严重到无法压制异种心识的地步,这更是件好事。另外,别想着杀了我,我完全可以主动融入你身。须知,你我如今都可说是佛门化身,只是分处两面而已。”
这才是真正的试探。
此前的一切言语举止都是开胃菜,现在才是重磅好戏。
只是这好戏,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是空虚的自我。
“值得吗?”沉羿看着笑容满面的僧人,如此问道。
“没办法,谁叫我修炼了神通,每天都不自觉地听到看到一些东西呢,”空虚做伤脑筋状,“萧抱月意图牺牲自我,令道君降世。虽然他做的准备很隐秘,但和尚我还是发现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有了一个念头。”
“——既然终归有人要牺牲,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