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灰衣僧人稳稳盘坐,双手合十,满脸真诚,“贫僧当真是只是一介云游僧,小友,现在你信了吧?”
他屁股底下立即传来某人的回应:“信了信了,我信了还不成吗?”
只见泥泞的地面上一只大老虎四脚张开,如同蛤蟆般趴在地上,它身上则是同样趴着的空虚,再往上,才是稳稳坐着的灰衣僧人。
前后连眨眼都不到的功夫,空虚师徒就被拿下了。
他们甚至都不清楚己方一人一虎是怎么败的,就只觉眼前一花,就趴在了地上,然后那灰衣僧人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背上。
如此实力,若是有心杀他们,这师徒两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友信了就好。”灰衣僧人满意道。
空虚只觉身上一轻,背上那座大山已经出现在前方,那速度简直如同瞬移一般。
他立时弹跳起来,和同样人立而起的大老虎紧紧盯着僧人,又是一阵上下打量。好半晌,他才半信半疑地道:“你当真不是无妄?”
“小友还不信?”僧人反问一句。
“无妄你这大逆不道的兔崽子,生儿子没屁股的孬种,死了都活该的王八蛋@#¥@¥¥······”
空虚如同泼妇骂街一般爆出一连串的佛门粗口,其攻击性之强,用词之激烈,便是混迹街坊邻居之间数十年的悍妇听了,都要甘拜下风。
等到一连串粗口骂完,空虚这位炼罡武修甚至差一点没喘过气来。
“看来你当真不是。”
空虚看着面无怒色的灰衣僧人,长出一口气,“和尚我都这么骂了,你都没一点怒意,你要真是无妄,我也认了。”
“那小友可以回答贫僧刚刚问题了吗?”灰衣僧人适时说道。
“很简单,”空虚回道,“大灾之后有大疫,尸体火化了,总好过到时候水退后满地尸臭好。另一个,和尚我乐意。”
“在这火化尸体,总比那群秃驴呆山上念经强。”
“他们念的也是《往生咒》,并且同样是在做事,在照顾其余的难民,”僧人摇头道,“他们其实也知道大灾之后有大疫,只是现在抽不出时间来。并且······于心不忍啊。”
说到这里,僧人长叹,“庙中佛像皆是低眉垂目,便是佛也不忍看着苦难的人间,何况是他们这些修行不足的僧人。”
一场洪灾,不知淹死了多少生灵,这江潮实际上可说是人潮,洪浪可说是尸浪。一具具尸体撞在山岳上,打得支离破碎,那场面便是连见惯了死亡的刽子手都不一定受得住,更别说是这些僧人了。
哪怕是江湖中人,哪怕佛法高深,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忍。
与其为此恸了心,倒不如闭起门来照顾好其他施主。
这是寺中一位首座所言,也是他下令让众弟子不得轻易接近山脚。
“不忍有屁用。”
空虚是越说越大胆,也不多加避讳了,“佛祖又不在人间,他不忍,不去看,大可当只缩头乌龟,只当苦难不存在。反正求神拜佛只求心安,也没人真把神佛当成一回事。可我们不同!”
“我们就在人间,这尸体就在山下。这尸体就差拍脸上了,还当缩头乌龟呢。”
许是心中憋的久了,也可能是已经爆粗口了,破罐子破摔了,空虚干脆把心中所想一股脑的说出来,全当发扬禅宗传统了。
呵佛骂祖乃禅宗传统,不可不品尝。
灰衣僧人竟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点头。
“就凭小友这一番话,便胜过世间九成九的佛门修行者了。”僧人赞道。
“那自然。”空虚也不谦虚,坦然接受。
他还说道:“等灵门方丈出关,和尚我还会将这番话重新说一遍,看看这老和尚认不认同。”
“他要是不认同呢?”僧人又问。
“那我就不继承方丈之位了,”空虚哼声道,“有这么一群缩头乌龟同修,怎么光大佛门。”
“那小友就该准备一下了,灵门应该很快就要出关了。”僧人笑道。
很快?
空虚皱起眉头。
灵门方丈两日前匆匆赶回,一回寺就直接闭关,都不管寺中之事。听同行的首座说,方丈这是要闭关突破,晋升大宗师之境。
如此重大之事,就这么几天,未免太过仓促了吧。
要知道当初萧抱月都闭关了不少时日,方才得以突破的。灵门方丈的排名还不如萧抱月,按理来说应当时间更久。
并且,这僧人又为何能言之凿凿地确认方丈很快出关?
按理来说,便是玄胎境武修,也不该如此精准地估算出时间吧。如果这僧人没说谎的话,那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空虚不由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佛门高手。
佛门当中的大宗师,已知的就只有三宗,顺便还加上一个血佛法空,一个算是半死的前代论宗。
经宗已死,血佛法空听说被方丈带人并肩子上了,现在他要是敢出现在天净山,空虚愿称其为佛门第一大胆。
前代论宗则是还在镇魔洞里蹲苦牢,这一点空虚还是知道的。
作为未来的方丈,并且品行和心境让人放得下心,空虚的待遇可比无来强多了。
如此说来,答桉就只有一个了。
“你是龙象大宗?”空虚大惊。
“龙象大宗眼下还在擎天关,可到不了此处。”僧人摇头否认。
空虚闻言,心中狐疑更甚。
这僧人凭什么断定龙象大宗在擎天关,难道佛门当中还有什么高人?
他盯着僧人看了好一会儿,突得一声大喝:“你还说你不是无妄?”
说来说去,竟是又拐回来了。
便是以僧人之心境,此刻都是满心的哭笑不得。
这无妄到底是给空虚造出了多大的阴影,让他心心念念至此。
“贫僧说了,贫僧不是无妄。”
僧人忍不住摇头叹息,“小友要实在不信,贫僧可以证明给你看。”
“那就拿出证据吧。”空虚立即道。
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空虚非把对方里里外外摸个透,看看这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贫僧不是无妄,”僧人看向那依然翻涌的洪浪,“因为无妄,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