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川供职的公司是一家英资企业，主要业务是为企业定制高端管理软件。他从大学毕业就进入了这家公司，混到现在，已经是研发部门的组长了。

“怎么的，你去年就辞职了？”他吃惊地问我，“为什么呀？干的好好的，干嘛要辞职？”

我看他一眼，“不想做了，就辞职了，怎么着，杜小雨没跟你提？”

“没有”，他摇头，“她还跟我说你是她领导呢，说你交待了，必须给我友情价，因为这个把订单的零头都抹去了。”

我一笑，“杜小雨是我的老部下，她刚进公司的时候是我带出来的，现在也混到副总监了，这丫头挺不错的，很能干，业务能力非常强。”

“这倒是，杜小姐的确挺不错的”，他看看我，“那你现在干什么呢？”

“做风水师”，我平静的说。

“什么？”他一皱眉，“风水师？跟你爸爸似的？”

“差不多吧”，我点点头，“我们林家从老辈起就是做这个的，不能到我这就失传呀。”

“哦……”他顿了顿，“那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这个……”，我迟疑了一下，“不好说，没准。这又不像上班似的，你们工资，奖金，提成都是有制度的，做我们这行的可不好说呀。”

他看看我身上的衣服，“那我换个问法，一年赚几百万，没问题吧？”

我又是一笑，“真不好说。”

“那一百万总有吧？”

“我说了，不好说。”

他想了想，压低声音，“我胡乱猜一下，平均下来，月薪一万，总得有吧？”

我耸耸肩，“这个嘛……有吧。”

他这下放心了，腰板不由得直了起来，说话气也粗了，“哥们儿，你这勇气挺让人佩服的。得了，我也跟你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吧，我现在工资不算高，一个月一万五千多，算上奖金和红利，一年下来三十多万吧。现在房子也有了，车也有了，准备明年五一跟我那上海女朋友结婚。哎对了，你有女朋友么？”

我微微一笑，“有。”

“家里做什么的呀？漂不漂亮？”他好奇的问。

“呃……她家里是开矿的”，我含糊其辞的说，“人长的也行吧，反正回头率挺高的。”

“有照片么？”他说，“拿出来看看，让咱也羡慕一下。”

“没有”，我摇头。

其实薛婧和叶欢的照片都在我手机里，不过我从来不随便给外人看，尤其是这种场合。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是我女朋友。”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一个妆很浓，贴着假睫毛的大眼睛姑娘，颇有几分姿色，但要是跟叶欢和薛婧比，那就不好说了。就是周延来了，都能甩她两条街出去。

“挺漂亮的”，我一笑，把手机还给他，“处了几年了？”

“三年了”，他说，“算是我师妹吧，其实早就想和她结婚了，不过人家是豪门，要的条件高，这不一直拖到现在么？去年她爸还逼着我们分手呢，今年看我牛逼了，房子也买了，车也换宝马了，这才勉强答应了。我那岳父是做进口设备的，家业不算太大，也就十几个亿吧，哎，你说现在这人就这德行，有这俩钱，就牛逼的不行不行的。他就这一个闺女，看不上咱穷小子，没办法。”

他故意叹了口气，“哎，哥们儿啊，豪门女婿不好做呀，这几年我受的气都没发跟你说，要不是爱那丫头，我早他妈不干了。现在好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爸觉得我能力还不错，将来可以放心把家业交给我了，不管怎么说吧，起码是订婚了。对了，明年我结婚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带上你女朋友。”

我淡淡一笑，“好，一定去。”

“你刚才说你女朋友家是开矿的？”他喝了口酒，“我岳父是做设备的，以后你们要是需要国外的一些先进设备什么的，直接告诉我，我让他们进价给你！”

“好，先谢谢你了”，我跟他一碰杯。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氛围，同学见面就是为了吹牛么？他什么样的情况，加了多少水，我不用卦，只听他的语气就能听出来，可他还在那吹得不亦乐乎，我觉得这挺没劲的。不过转念一想，同学之间见面，尤其是男同学，不就是这样么？曾经是同窗，分开多年了，各自有各自的圈子，见面之后只能去回忆过去，攀比现在，都怕对方看不起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找自信，找共同点，不这样的话，该怎么重新建立交集呢？

如果是一个圈子的，那还好些，起码可以聊聊业内的事情，聊聊如何进步，比如介绍我进传媒圈的那哥们儿。可是面对戴川这样的，我们的圈子差异太大，很难找到共同语言。可换个角度一想，风水师的圈子本身就特别的小，和他们再交往起来，想不出现隔阂，那可能么？

想到这些，我心里也就平静了。我的职业和天性，注定了我不会去吹嘘自己所拥有的。面对含糊其辞的回答，混得好的人会往好的方面理解，而混的不好的，就会往不好的方向理解。从戴川的言行来看，他应该属于那种混的不那么得意的，所以才在言谈之间，处处想压人一头。

这顿饭吃的很长，基本上都是我在听他吹，说到激动的时候，他拍着胸脯告诉我，以后在燕京什么事都可以找他，除此之外，要是我女朋友家里需要投资，他可以直接从美国给找关系，因为他女朋友的表哥，是美国一家风投公司的实权人物。

我一直微笑着，像看戏一样的看着他，其实我什么都没说，可在他眼里就默认了薛婧她爸爸最多就是个土财主，煤老板，跟他那十几个亿身价的岳父根本没法比。说到动情的地方，他一副牛逼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是在可怜我似的，那意思我终于跟他联系上了，从现在开始，我的人生终于不用再悲催了。

“哥们儿，明白我的意思么？”他一拍我肩膀，“跟我，千万别客气，不然的话，我可不高兴！”

我笑了，心说你真那么牛逼的话，还用找我帮你介绍关系做高宣？不就是几十万的事么，这都搞定不了，还扯这个淡有什么意义？

我端起杯子，“不说这些了，来，喝酒吧。”

他有点尴尬，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喝了一口，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哎，哥们儿，按说呢我该请你去个高档的地方，之所以来这，是有别的用意。”

“哦？什么用意？”我吃了一口烤肉。

他神秘的一笑，“咱俩不是外人，跟你我也不瞒着了。我看上一丫头，特漂亮，就在这当服务员。要不是冲她，我才不来这呢，韩城烤肉有什么吃的，是不是？”

我看他一眼，“哦，你不是刚订婚么？怎么这么快就看上别的女孩了？”

“嗨，人不就这样么”，他得意的说，“我呢，也不是个老实的，跟女朋友两地分居，身边时不时得要没点鲜嫩的姑娘，怎么熬呀？实话跟你说吧，这几年，公司里面好几个都跟我好过，没什么意思了。上次来这吃饭，我一眼就搭上那姑娘了，嘿，那小脸蛋，小身段，小气质，别提多棒了！这段时间我隔三差五的就来，一请客准选这，为的就是跟那姑娘多接触接触，找机会。”

“哦，那你找到机会了么？”我问。

“已经有起色了”，他看看表，“那姑娘是晚班，还没来。我每次找借口拉着她多说几句，基本已经算朋友了。我想今个跟她把微信要过来，聊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聊到床上去了。”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放下筷子，“你就是为了玩玩？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满不在乎，“现在的小女孩，可没咱们上学时那批姑娘纯情了，就那么回事呗。玩腻了就分开，谁也别粘谁，我这样的就算真想跟她天长地久，人家也不愿意呀。知道在年轻姑娘嘴里怎么称呼咱们这样的么？大叔！嘿嘿，现在就他妈流行跟大叔上床，你要是不抓紧，等大叔变成大爷了，想玩你也没机会了！”

我平静的一笑，“是么？也许吧。”

正说着，他突然神情一变，“哎哎哎，说美女美女就到，她来了。”说着他一抬手，“服务员，再来一桶黑啤！”

“别要了吧，喝不了了，”我说。

“你知道什么，这是我跟这里的领班定的暗号”，他阴险的一笑，“一提黑啤，她就会让那姑娘给我送过来，然后每次我给那领班二百块钱的小费。”

“哦，你可真够用心的”，我不无讽刺的说。

他并不在乎，“想玩女人，就得舍得下本，哥们儿，学着点吧！”

我不屑的一笑，没说话。

他看着远处，“哎我说林卓，你在传媒圈混了几年，睡过几个姑娘？对了，那个杜小雨你是不是睡过？”

“没有”，我漫不经心的说。

“那行，你没睡过，我约她你不介意吧？”他看我一眼，“那丫头挺给劲的，看的我心里总痒痒。”

“你他妈属驴的呀！”我冷冷的说，“同时骗两个？”

“嘿嘿，让你说对了”，他借着酒劲，得意的一笑，“男人嘛，越他妈像驴，这些女人越他妈着迷。”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漫无目的的玩了起来，心说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跟这孙子一起坐了。

这时一个身材纤细而高挑的服务员端着一桶黑啤走了过来，“戴先生，您要的黑啤……”

我抬头一看，那姑娘的目光正对上我，她一下子愣住了，“哥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