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为天服君捏了把汗。
这位唐朝郡主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定,表面上看她神情自若,其实内心估计也是痛苦不已。不知道是谁下了这个命令,让她亲手来杀掉自己的恋人,但她不得不服从,别无选择。
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她轻轻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李紫心却愣了一下。
“你听见她的话了?”我问。
她点了点头,有点为难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她让我们准备,听她的号令行事”,她看我一眼,“我不想看到杀人,尤其不想看到有人被自己的恋人所杀,这可怎么办?一会我不上去行么?”
我沉默良久,“我也不想看这样的场景,可如果我们不上去,就会穿帮,周围的这些士兵,祭司还有那天服君就会凶相毕露,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变成傀儡。这血魔就是想让我们看到这一幕,让我们被感动,让我们难受,这样就会乱了我们的心智。只要我们心神一乱,他就可以对我们发动致命一击,将我们彻底困在这幻境之中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忘了,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千多年前发生过的了,是傀儡在演戏给我们看……”话虽这么说,可是她脸上的神情却很难过,“为什么要这样……就算杀他,换个人不行么?为什么非让他的恋人动手,这他妈的是谁的馊主意啊……”
“也许是因为,天服君只对她没有戒心吧”,我苦涩的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血魔,难怪他会成魔……”
“林卓,我可以心软,你不能心软!”她突然语气一变,“天服君很可怜,你一会攻击他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心生怜悯,不然的话我们就着了他的道儿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紫心,咱们进入幻境之前,是不是手还拉在一起?”
“这……”她一怔,“好像是吧,我那会吓懵了,所以……不过现在咱俩估计已经晕倒了,手应该分开了吧?”
“如果咱们手没分开,那我用尽全力攻击血魔的话,你可能会被震断经脉,就算回到现实,不死也会变成一个废人”,我默默地说,“你怕不怕?”
她愣住了,“有……那么严重?”
“你看我像开玩笑么?”我看着她,“这郡主快动手了,一会我也要动手了,我不知道这血魔到底多强,只能用最强的咒语来对付它。可是万一你还拉着我的手,那你……”
“没事吧”,她勉强笑了笑,“我推算过,咱俩不会有事的,所以我死不了……”
“我说过,不死也会成废人……”我顿了顿,“你怕不怕?”
她沉默了。
“既然你怕,那咱们就赌一把,我不能用太厉害的咒语,打散了它,咱们就离开这里,万一最后失败了……”,我一笑,“不会的,你说过我们不会有事,所以,咱们一定会赢的。”
“林卓”,她抬起头,“你姐姐是那个叫林以柔的女孩吧?”
“嗯!”
她又沉默了一会,“听说当初她救我老师,损去了自己一世修为,成了废人。我老师因为这个,对她一直心存愧疚,念念不忘。如果……”她苦涩的一笑,“如果今天我也像你姐姐那样,最后成了一个废人,你会不会像我老师似的,把我也放在心里,念念不忘?”
“不会!”,我平静的说。
她似乎吃了一惊,“你……你说真的?”
“是真的”,我说,“七爷对我姐姐念念不忘,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他爱我姐姐。如果你今天成了废人,我会为你惋惜,但不会觉得愧疚,更不会念念不忘。”
“为什么?”她茫然的看着我。
“因为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我看看她,“紫心,你太聪明了,所以你做什么事都过于明白。我来之前,七爷叮嘱过我,这次的事很凶险,让我不要受你的干扰,独断专行。可是从咱俩见到开始,你就给我设下迷魂阵,步步算到我前面,你想要的,无非是我的心,对吗?”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嘴唇颤了几下,欲言又止。
“见面的时候,你跟我斗法,我们说了很多,但有一件事,谁都没挑明白了”,我淡淡的说,“现在情况危急,再不说也许就没机会说了,我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你之所以来安徽,是因为你知道你在这里遇上的这个人,会和你有感情瓜葛,会成为你的男人,虽然不能娶你,却能在未来给你帮上大忙。你行走天下,短板是风水和道术,只要你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得到了他的心,得到了他的名,之后三十年内,你在江湖上的地位会如日中天,没人再能威胁你了,对吗?”
她不说话,眼睛湿润了。
“所以你心里想的不是怎么办事,而是怎么让我慌,让我乱,让我对你动心。这阴阳同心石是你爷爷留给你和你男朋友的物件,它们本来的作用是让两个人感情和睦,密切难分,当然也能辟邪。你在我施法的时候闯进来,非让我戴上这护身符,说你是公心,你的确是担心我,可若说你是私心,恐怕也没冤枉你吧。”
她笑了,笑的很难受,让人看了心里很疼。
“这位郡主要杀天服君,而再过一会,也许我的咒语会让你成为废人,废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你的远大前程”,我轻轻叹了口气,“紫心,说真心话,我不想伤害你,我也不否认,你的确很有魅力,我确实曾经被你吸引。但是你忘了很重要的一点,我爱我女朋友,我是为了救她才来安徽办这个事的。她不如你聪明,不会处处算到我前面,她对我只有一颗真心,她只会实心实意的对我好,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走过了那么多荆棘坎坷,这份感情不是一个心或者身体的欲望能去撼动的。”
“林卓,我……”
“紫心,你的术数来自家传,又从七爷那里深造过”,我继续说,“七爷应该教过你一个最基本的道理,那就是用术不可过度,聪明算尽则生变。就是因为你太任性,太聪明,所以把这个最基本的道理给忘了。不然的话你不会不顾一切的裹进来,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大局于不顾。当然了,如果咱们真出不去了,我不怪你,因为我自己的心软,纠结,犹豫,多思,客观上鼓励了你,配合了你”,我无奈的笑了笑,“现在这一切,是咱俩共同造成的,所以如果你废了,我会照顾你,但是我不会念着你,更不会喜欢你。”
李紫心强忍住眼泪,“我……我知道不能太聪明……我只是……我只是忍不住想让你喜欢我……我从没谈过恋爱……从没试过喜欢一个人……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是……只是这次才这样的……对不起……”
我心里一阵酸疼,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按说到了这会了,我俩不该谈这些,可是现在不谈,万一以后没机会了,那会不会变成我俩的执念,让我们也成魔?
“我对自己的推断一直是有信心的……”,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可是现在……我没信心了……如果因为这个让我废了……我认了……”她看着远处,眼泪顺着脸狭滴到了胸前的衣甲上,“你别顾忌我……用最厉害的咒语,为了你女朋友,为了你的使命……你绝对不能心软!”
“放心吧,我会的”,我轻轻的说。
李紫心笑了,双拳攥的紧紧的,我知道,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把她那颗高傲而清澈的心,击碎了。
祭台上的天服君还在念诵祭文,远处又传来了那高亢悲凉的铜鼓声。唐朝郡主已经走到了第二层祭台上,她迟疑了,在那里仰望着自己的恋人,心里也开始滴血。
一阵风吹了过来,我嗅到了其中那难以察觉的丝丝血腥,血魔在让我们看他故事的同时,也在看着我们的故事。
其实这似乎是有些相似的两个故事,他被爱人杀了,而李紫心的初恋,也被我这个绝情的“恋人”扼杀了。
空气中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耳边传来了郡主的一声命令,声音不大,依然听不清,但是其它六位护坛将军闻讯转身,迅速往祭台上跑去。
终于要开始了,我的手颤抖了一下,不由得看了看旁边的李紫心。
她也在看我,眼中含着热泪,脸上带着笑容,“记住,不许手软!”说完她拉起我的手,拽着我跑上了祭台。
祭台上,天服君惊愕的看着郡主和我们这些护坛将军,“钧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奉我父王密令,取你性命,送你返国”,郡主面若冰霜,“贵国太子的特使已经到了多日了,他们说,可以把你的心带回樱花国,与你父皇合葬,至于人,就留在大唐吧。”
天服君茫然的看着她,“就算他葛城君(中大兄皇子之名)让我去死,也不需要郡主亲自下手,再者皇帝陛下已经答应让我回国,为什么越王不尊圣命,反而要谋害与我?”
“你颇有神通,寻常人等制服不了你”,郡主淡然一笑,“你尽可放心,杀了你,钧儿断不独活,我会陪你一起,长眠血灵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