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泼在狗东子头上,把他从昏迷中惊醒。他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
但这也代表了,他还没死。
他动了一下身体,四肢被绑着。抬起头看,这里是一间牢房。
眼前站着一个衣着朴素、面容和蔼的老者,手中拿着一本名单看着狗东子。
“时东是吧?全侠派创始人物?和王大王情同手足?”
“幸会啊,我叫楚陇田,神农坛坛主。”
楚陇田平和地关切道,“真没想到,刘阳剿灭丐帮的暴徒,还有你这种意外收获。”
狗东子立刻明白了情况。昨日他被霹雳雷火弹近距离轰炸,吊着一口气逃出去一里地,结果不支晕倒在路边,被神农坛的人捡了个便宜。
坏了,这人知道我叫时东,八成把我和全侠派的关系也查清楚了。这老头是天理会的,这个招不能接!
“谁是时东,谁特么是时东?”狗东子干吼起来,“老子一个臭要饭的,没有那种文绉绉的名字,大号就叫狗子!你别想把别人干的坏事栽赃到我头上!”
“你不用狡辩。”楚陇田慈祥的笑容下暗藏阴祟,“我就是来通知你的。由于你们丐帮近日来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恶行,我们神农坛替天行道,荡平你们这班匪寇。至于你,你将在半个月后于洛阳城外问斩。”
狗东子呸了一口,扭过了头:“要杀就杀,屁话许多。”
“你难道不想问问,为什么我们不立刻杀了你?”
楚陇田走过来,凑近狗东子的脸,盯着他的眼睛:
“这几天,你问斩的消息会在江湖上广为流传,全侠派也将知晓。你说到时候,你那些旧日的全侠派兄弟,什么王大王之类的,会不会来救你?”
狗东子猛地转过头,惊恐愤怒全部涌上来,死盯着楚陇田。
“没错,如果你那些好兄弟来救你,那就犯了包庇恶贼之罪。”楚陇田面容愈发慈祥和蔼,“如果他们还敢动武的话……啧啧,王法大过天啊。你说我该怎么招待他们?”
狗东子脑中闪过旧日上文化课时,半梦半醒中听过的一个词:请君入瓮。
“你个老鳖孙,你要干什么?老子杀人放火是老子的事情,你扯上全侠派干什么?”
狗东子破口大骂,用力挣扎,“有种你现在杀了我!别特么让我喘气,我能喘气就问候你十八辈祖宗!你个没卵子的……”
楚陇田突然出手,手中名单册塞入了狗东子口中,把后面的污言秽语全都堵了回去。
然后,他丢下仍在挣扎的狗东子,转身走出牢房,吩咐左右狱卒:“把他看好,别让他有机会咬舌自尽,否则拿你们全家人的命来填。”
两个狱卒看到楚陇田慈祥和蔼的面容,以及背后冷峻的杀气,不仅打了个哆嗦,提起了十二分精神:“遵命!”
楚陇田背着手,缓步离开,口中喃喃自语:
“王大王,这个坑,你跳呢,还是不跳呢?”
……
全侠派内,上下都是一团忙碌的气氛。
“这个往上面一点,诶对,调整一下能节约空间……”
王大王正在厂房内指挥。他一身书生打扮,但头顶上却带着安全帽,显得特别突兀。
不过眼下这般忙碌,也顾不上外型了。
猪哥抱着账本小跑过来:“轻功装置都已经到位了,正在调试!”
王大王抬起安全帽擦了擦头上的汗,在脑门留下一道灰:“收到,你再去催一下西区的进度,十日内必须完成!”
猪哥比了个“明白”的手势,转身正要跑开。突然他又想起什么事情,停下脚步,凑近王大王,小声问道:
“王董,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把所有大机器都装车……难道是要搬家?”
王大王沉默了一下:“可能还不如搬家。”
“那是……”
“反正是为了最坏的情况做好打算!”王大王拍了拍猪哥的肩膀,在对方干干净净的衣服上留下一个黑手印,“这叫底线思维。”
猪哥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正想要埋汰两句,却突然被门外传来的一声高喊打断:
“大王!”
随后,孟溯撞门而入,儒雅气质全无。他看到王大王,满脸都是急切:
“大王你听说了没?东子他被天理会的人抓住了!”
“……哦。”王大王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声。
猪哥看到气氛不对,后退两步溜了。
“哦?”孟溯逼上来,“为什么你就这个反应?东子十日之后就会被问斩你知道吗?”
“知道,早就知道了。”王大王继续做手头上的活计。
“我们得去救他!”孟溯吼道。
“我们为什么救他?”
王大王突然转身,盯着孟溯的眼睛:
“自从他脱离全侠,回归丐帮,就与其他丐帮游勇在河南一地制造多起大案。许多大户人家被他杀光全家,粮米钱帛洗劫一空。王法门规,哪个能容他?”
“那,那都是天理会栽赃!”孟溯提高声量。
“我早就派人查过了,他所犯之罪证据甚多。也许其中有一两件栽赃,但也不足以让他免死。”王大王背过身,“他已脱离全侠,所行之事理应生死自负。”
“可是,他是我们的兄弟!”孟溯还想要争取一下,“杀富济贫,这也是义举,我们江湖中人就讲一个义字,此情此景怎能见死不救……”
“他杀的不是江湖中人!他犯了法禁!”
王大王转身质问:
“难道我们也跟着一起犯禁?”
孟溯一时语塞。
王大王更进一步质问:“或者你这么坚持要去救他,是因为你心中有愧?”
孟溯低眉,陷入沉默。
没错,他的确心中有愧。
狗东子家破人亡,是因为他叔父。狗东子脱离门派,也是因为孟溯要保护叔父。
无论怎么想,他都对不起狗东子。所以狗东子有难,他无法昧着良心坐视不管。
这也一来,孟溯反而冷静了。
他抄出腰间葫芦,抿了一口酒,问王大王:“东子,你不救?”
“不救。”王大王语气毫无波澜。
“好。”
孟溯撂下话,扬长而去。
他骑上马,走出门派,喝着手中的酒,一路向西奔去。
“你不救,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