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狗东子正在钱塘江入海口的杭州湾码头潜伏。
半个月前,他留下一封信,将销售组的活计抛给了其他人,然后只身离开,偷偷调查海苗记的商船。
毕竟,那艘船上藏着当年杀害他全家的仇人。
如今,他终于摸清了那艘船的航行路线,知道那艘船今日要在此地停靠。
惨死的父母,倒在路边的哥哥,活活饿死的两个妹妹——已经模糊的痛苦记忆,此刻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终于,他有机会报自己的血海深仇了。
想到这里,他攥着匕首的手心就冒出汗来,心潮也为此澎湃。
大船靠岸了。船上挂着的偌大一个“苗”字告诉他,他没找错船。
狗东子蹲在码头房子暗处晾晒的渔网旁,嗅着咸腥的渔获味道,驱赶着附近的苍蝇,眯着眼睛盯着从船上走下来的水手。
这些水手在多日飘摇之后终于靠岸,心情十分愉悦。他们继续寻找陆地上的一些东西来满足他们的各种需求,比如酒瘾、烟瘾、食欲或者其他下半身的欲望。
此时的他们,是警惕性最松懈的。
狗东子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看到那张记忆中的脸,就马上跟在后面,在对方落单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抹掉他的脖子,然后把他扔进码头上晾晒好的咸鱼堆中去。
以那些臭鱼的味道,没有三五天,不会有人发现此人的尸体。
而三五天后,狗东子已经安全回到全侠派了。
为了全侠派的名声,也是为了防止和海苗记产生矛盾,他不想留下什么把柄。
水手们纷纷下船,但是奇怪的是,其中并没有狗东子记忆中的面孔。
怎么回事?难道对方没跟这条船?还是对方已经离开海苗记,另谋营生去了?
狗东子轻轻踮脚,用他已经修炼得如臻化境的丐帮轻功跳上了旁边另一艘停靠小船的桅杆,运起神目术看向目标。
之间目标船只甲板上,有一个衣衫褴褛的黝黑汉子,正在修补一张破掉的麻绳网子。
当那汉子转身时,那张脸呈现在了狗东子眼前——就是他!
狗东子已经从侧面跟海苗记打听过,基本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是五年前被龙苗苗捡来的一个流浪汉,性格孤僻,不爱说话。他自称老孟,永远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平日胆小如鼠,时常一惊一乍的。
这个性格,基本就是心里有鬼吧?
好消息是,海苗记的人都说他不会武功,所以杀掉他应该很轻易。
狗东子从腰间拔出匕首,轻舒猿臂从桅杆上滑下,如灵猫一般,从这艘小船上跳到了目标船只上。
他藏在船舱的阴影中,双眼死死地盯着老孟,悄无声息地向他靠近。
成群的苍蝇在甲板上嗡嗡作响。就在此时,一只苍蝇伏在了狗东子的眼皮上,让他本能地驱赶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惊起了几只苍蝇飞起。也就这么几只突然飞起的苍蝇,就引发了老孟的警惕。
老孟惊跳而起,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黑暗中的狗东子,和那把寒芒毕现的匕首。
他脸上的惊愕并没有影响他的反应速度。他迅速将手中的网子向着狗东子扔了出去,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狗东子用匕首干净利落地花开网子,纵身一跃追了上去。跑了两步他发现不对:这个老孟,他会轻功!
啧,有点东西!狗东子啐了一口:这下棘手了。必须趁其他人发现之前,干掉这个家伙!
老孟跑到船舷,一下跳下了船只,朝着岸上鱼市的方向冲了过去,速度非常快。
狗东子从怀中掏出几把飞镖,嗖嗖几声向着老孟发射了过去。
老孟身法十分灵活,身子一扭,轻松飘逸地躲开了。发现对方有飞镖,老孟赶忙向着码头上的一间小屋冲了过去,想从小屋后面逃跑,接机挡住狗东子的视线。
与此同时,狗东子却嘴一歪,露出了微笑。
之间那老孟拐到小屋后面,随即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是叮叮咚咚的木头倒塌声。
那里一转角就有一张渔网,正是刚才狗东子埋伏的地方,此刻却成了陷阱。
狗东子来到屋后,看到了被渔网缠住的老孟,掂着手中的匕首道:“中计了吧。我的飞镖不是为了伤你,而是为了让你跑到屋后,自投罗网。”
“少侠!”老孟一边挣扎一边用求饶,“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来伤我性命?”
“无怨无仇?”狗东子怒道,“你与我血海深仇!你杀我父母,害我兄妹惨死,这仇够不够?”
说罢,他举起匕首,狠狠刺进老孟大腿中,登时血流如注。
老孟登时面色煞白,但他忍着剧痛,未呼一声,“……原来、原来是以前欠下的血债……”
狗东子将匕首在老孟腿中一横,登时皮开肉绽。老孟闷哼,汗如雨下、面如土灰。
“你终于想起来你做的伤天害理事了?”
“我……曾经随着流民,做过许多恶事,”老孟咬紧牙关,“虽然那时也是饿昏了头,但也的确欠下血债。”
他不再挣扎,躺倒在地,闭上眼睛:“东躲西藏这些年,仁义礼智信都喂了狗。
罢了,解脱了我吧……”
“下地府,去给阎王爷忏悔吧!”狗东子拔出匕首,冲着老孟的脖子抹了过去,准备痛痛快快超度了他。
不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狗东子出刀的右肩突然被人按住。
狗东子十分警醒,立刻调转匕首锋芒,转身冲着背后人的脖颈处一击刺出。
那来人也毫不含糊,提起宝剑将匕首格开,然后怒喝一生:“东子,你干什么呢?!”
狗东子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孟溯,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但脸色仍旧阴霾:“孟大哥!等我报了仇,再跟你详谈。”
孟溯一听急了:
“你不辞而别,我们都放心不下你,所以我专门出来找你。
一路打探,听说你在码头。来这里一看,你居然在杀人?”
“我说过了,这是我杀父杀母仇人!”狗东子怒吼了出来。
孟溯走上前,与渔网中的黝黑男子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愣住了。
躺在地上的黑汉抱着腿喃喃道:
“溯儿……恭俭?”
孟溯的脸色如风云变幻:
“叔父?……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