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礼堂没有人敢窃窃私语,全都腰板挺直的听着总兵官王大人训话。
所以即便没有什么扩音系统,依然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王大人带着南方口音说出的每一个字。
萧震泰一开始还在认真听着王子腾讲话,听了一会以后才发现,原来不管哪个时空哪个朝代,领导们的讲话都差不多。
说的全是没有什么营养的官话套话,中心思想无非就是忠君爱国,报效朝廷。
仔细打量这位传说中的王总兵,身材不算高大,甚至跟一般的辽东人比起来有些矮小,可是看起来特别结实,人靠衣裳马靠鞍,一身总兵制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威严。
多年的军旅生涯练就的一身武人气质,目光炯炯有神,虽然讲话稿子又臭又长,可他读起来却是干净利落,不像一般的文官,比如王治泰知府那样喜欢拉长音儿唱高调儿。
依照大秦官制,总兵统领一郡之地的军事大权,可实际情况却是王总兵来了辽东快一年,依旧是个光杆司令,手里无几乎兵可调,所管辖之地无非就是总兵衙门那一小块地盘而已,军令不出奉安城。
为啥?因为老总督阴克堂!自从跟泰西鬼子的二战结束,阴克堂就调任辽东,一直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的总督。
辽东郡的军政大权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多年积攒下来的威势,让王子腾不得不退避三舍,避免跟他发生冲突,同时也让辽东郡军政两界官员不大敢明着往王子腾身边靠拢。
如果不是这次皇上传来密旨同时指示兵部批准了他的军制改革计划,他实在是没什么勇气敢跟老总督正面对抗。
打二战的时候他才是个哨官,人家阴克堂已经指挥着一个方面军三万多人在战场上跟泰西鬼子正面厮杀立下汗马功劳。
就连腮帮子都被一枪打穿,再偏上半寸命都保不住了,军队里虽然也讲究家世背景,可更讲究一个论资排辈。
他的资历跟老总督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想跟人家打擂台还差得远。
开营仪式结束后,一百来名管带由各自的上级统领带着去领书本和学习用品,接下来的几个月都将在这武备学堂度过了。
萧大海的府县尉培训班跟他们不在一块,各训各的互不打扰。
“乌少爷,您这闹的又是哪一出啊?”拿着东西走在回去的路上,萧震泰问走在他身旁的乌建章。
乌建章一脸奇怪地说,“刚才都和你说了,我这是朝廷尽忠效力,再加上辽东匪患严重,我生长于此,加入巡防营保卫家乡咋了,有什么不对的?”
“呵呵,你说是那就是。”萧震泰见他敷衍也就不再追问。
“回头到了平安,还得靠你们地头蛇萧家照顾,你抽空跟萧县尉说一声,我打算请他吃顿饭拉拉关系。”
这位乌少爷倒是个自来熟,明明跟萧震泰才见过两面而已,却一点都不见外,说话也十分随意。
“那怎么行,要请也得是我和我叔叔请您乌少爷才是,您老到了我们平安县坐镇,那方圆百里之内的胡子保证望风而逃,乌管带来了,平安县就真的平安啦!”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真挺能对付的,别再叫什么少爷了,以后大家都是同僚,我年纪比你大几岁,你跟小吴一样叫我三哥吧,对了吴家那档子事处理完了?”
萧震泰打蛇随棍上,“有三哥的吩咐我们哪敢不从,已经都处理完了,吴家也很满意,不打不相识嘛以后都是朋友,慢慢处。”
“那就好,往后少不了打交道的机会,没必要因为这点事结上梁子,你那个兄弟脾气还挺暴,不过我挺喜欢他,年轻人就得这样才行,不像你年纪不大心机倒深的像个老头子,没劲。”乌建章瞟了他一眼澹澹地说。
萧震泰心里说,“呵呵,我跟你很熟?你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子弟,不跟你留个心眼,难道还得一上来就和你交心?”
这边二人各怀心腹事回了单人宿舍不提,再说那边的萧克泰。
这几天在何维东的宿舍里待的五嵴六兽,老何得了他大哥的嘱咐要好好看住了他,不让他出去乱跑惹祸,
可何维东也不能整天在屋里陪着他,人家还得去上课呢,因此他早上等老何前脚出门,后脚就拿着路条证明,拄着拐杖熘出了武备学堂。
来到大街上一看,省城就是省城,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好好玩玩,都对不起自己了。
他站在路边正在四处打量,一辆人力三轮骑到了他的面前,“这位少爷,坐车吗?”
萧克泰一听扭头打量着这辆三轮儿,他还真是头一次见这种小车,跟平常的马车还有靠人拉着跑两轮车不同,这辆车三个轮子。
车夫坐在前边有两个脚蹬子,随着上下踩踏,车就可以向前移动,省力不说速度倒还真不慢。
有心逗逗这位车夫,于是他便故意问道,“坐车也行,不过我去的地方你到不了,我还是等个马车过来吧。“
谁料车夫一听他这话受不了了,“少爷您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这可是仁和车厂新进的三轮车,咋就不行了,你就说要去哪吧,我指定给你送过去。”
“呵呵,我去兴平,你行吗?”萧克泰嬉皮笑脸道。
这不就纯属扯犊子了,他们一行人打兴平来的时候差不多走了两天才到。
虽说也是没太着急赶路走的比较慢的缘故,可就算骑上快马全速前进,要从省城回奉安也得一天时间才能到。
这位车夫也是个愣种,而且他听得出来这小子是外地口音。
明知道是在逗他玩,可身为奉安本地人,又是仁和车厂头一批骑上三轮的车夫,自然有他的骄傲在那,因此直接说了一句,“上车!”
“蛤?干哈呀?”萧克泰本来想逗逗他,没想到这货来真的了。
“上车,不是回兴平吗?走,我带你去!”
萧克泰那什么人,能让个车夫给僵住?而且他还真不信这货真能把他拉回兴平。
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哎哟卧.槽,叫号呗?行,一百两银票在这你给我送回去全给你,你送不到,倒赔我一百两,能行不?”
“别墨迹了,赶紧地!”车夫火气也上来了。
“草,上就上!”萧克泰这脾气最受不了了别人激他了,一撑拐杖翻身就上了三轮。
就这样,车夫蹬着三轮一路拉着萧克泰就往兴平走,过小西门的时候被守城官兵拦住了。“哎,骑车的,你干啥去啊?”
守城的官兵也纳闷,这些新出来的三轮还有两轮人力车平时就在奉安城里四处拉活儿,蹬着车往城外走的还是头一次见。
车夫闷着头回了一句,“拉客人去兴平!”
“上哪?”守城官兵人都傻了。
前文书说过,小西门是奉安的主城门,人流量最大也最是热闹不过,周边全是过路的行人。
一听车夫这话这些围观群众也都傻了,奉安到兴平小二百里路,蹬着三轮回去,这他妈大冬天的,这俩玩意不得死路上?
“真的假的?”守城官兵问了一句
“真的,麻烦都闪闪着急赶路呢!”
“卧.槽,真他妈生性啊!”守城官兵和吃瓜群众给三轮车闪开道路。
车夫蹬着车压着官道上的积雪,奔着兴平方向就下去了。
至此,这二位给奉安府留下一个传说,直到后来他们各自有了成就才被人把这事挖出来。
怪不得人家能成事儿呢,大冬天赶二百里路蹬着三轮从奉安回兴平,真他娘牲口!
就这样,三轮车从上午蹬到中午,从中午蹬到下午,从下午蹬到半夜,晚上九点多终于到了兴平府城门外。
车夫基本上已经累虚脱了,不过他好歹还在运动,累倒是累但不冷啊,萧克泰可就惨了,缩在车棚子里差点没被冻死。
撑着拐下了车,稍微活动了一下快要冻僵的身子,哆哆嗦嗦的把银票拍在车夫手里,
“你牛.逼,银子给你了,不过我现在又想回奉安了,你能送我回去不?送我回去再给你拿二百,敢不?”萧克泰死扛着还在继续装.逼。
车夫桀骜不驯地来了一句,“上车!”
萧克泰现在一听这俩字脑子都疼,从奉安过来这一天他差点就被冻死,真他妈回去他就不是差点了,可能真得死道上。
再一个他也没钱了,上回赌场里赢得那些银子早被萧大海给没收了,就给他留了一百多两,他拍给车夫一百两银子,上哪再找二百两给他。
“算了,我还有点事先不回去了,你自己蹬着车回去就行,不过车钱我照给,这块金壳怀表看着没?至少值一百五十两!
你拿着这个表去武备学堂找一个叫萧震泰的,他是兴平府河源县巡防营的管带,你如果明天上午九点之前能赶回去,就拿这块表直接找他要二百两银子,他肯定给你。
你要是没赶到还把我的表给黑了,我指定也能找着你,你掂量着办,咋样?敢接不?”
车夫一听这话,算了算账,黑了怀表挣一百五十两,但是肯定会被抓住,家就在奉安也跑不了,如果按时赶到能拿二百两,这买卖干的过,可以接!
“行,我接了,不过咱先说好,如果我明天九点前赶到了,也找了萧震泰,他不给我钱,这块表我就留着了,你不能找后账!”车夫补了一句。
“你他妈是真有刚儿,要不你也别回奉安了,拉上我咱俩奔京城吧!”萧克泰明明已经怂了,但还在嘴硬。
“上车!”车夫抹了一把汗水喘着粗气道。
“滚犊子吧,下回再找你,记住明天九点前要到。对了你叫啥名啊?”萧克泰算是彻底服了,他头一次承认有人确实比他还牛.逼。
车夫绕了一小圈,调转车头奔着奉安就走了,在刺骨的寒风中留下三个字,“陈大虎!”
萧克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欲哭无泪,好不容易到了省城,还啥都没逛呢,就因为跟这个愣种斗气,花了一百两银子挨了一天的冻又他妈回兴平来了!
不对,这牲口明天要真准时到了,还得给他二百两!
“草!”萧克泰狠狠骂了一句,拄着拐一瘸一点地奔着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