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明,身旁的美人还在熟睡,天子刘宏艰难的从床榻上起身,他感觉腰有些疼。
最近的压力太大了,而能让这位天子释放压力的方式并不多。
他缓缓走到窗边,蹙眉看着鱼肚白的东方,朝阳还没有露出影子。
刘宏回忆起了,昨日蹇硕的禀报。
——大司农曹嵩事儿办的不错,几乎垄断了整个汉帝国的驴子,可问题来了,圈养驴的费用不比马少,每日的开销依旧巨大,按照蹇硕的话,曹嵩那儿已经支撑不了几日了!
这…
刘宏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如今,让他夜不能寐的唯独两件事儿。
其一,羽儿如何以道人的身份进入朝堂?
其二,便是羽儿授意甄家秘密囤驴,他刘宏拿整个汉帝国的国库去效彷,去照猫画虎,去赌!
呼!
天子刘宏深深的呼出口气,亚历山大呀!
这驴价?有可能暴涨么?
市场上,完全没有丝毫预兆啊?
越想,刘宏的脸色越是难看,面颊上竟显出了几缕沟壑。
恰恰,站在窗前闷闷不乐的刘宏,他的表情,尽数收入了不远处中常侍张让的眼底。
他的儿子太医令张奉跟在身后…
“爹,陛下似乎不太高兴啊!”
张让随口回道:“昨夜侍寝的美人是新来的,想来玩不出什么花样,陛下这是意兴阑珊…觉得索然无味!”
呃…
张奉一怔,他心里琢磨着,干爹没那功能,却…对天子、美人床帷之事如此通透,这得是全凭想象,厉害呀,我的爹!
张奉正想奉承两句…
张让给他使了个眼神,“上个月,不是有人送给咱家四头白色的驴子么?牵进宫来…”
“啊…”张奉一愣,驴…牵进宫?
要知道,按照规矩…马被迁进宫里都不被允许,别说是驴子了。
若说是投陛下所好,那也得牵狗入宫啊。
人尽皆知,天子对狗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
“爹,孩儿那有几只听话的白狗,要不…”
“就牵驴!”张让瞪了张奉一眼。“陛下最崇拜的是武帝,武帝喜欢听驴叫…”
这…
张奉挠挠头。
张让的话还在继续。“也是从武帝朝起,大肆的卖官鬻爵才有了先例,陛下这么愁眉不展的,咱家借这四头白驴,既让他乐呵乐呵,也给他提提那‘开设西邸卖官’的醒儿!这钱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还有啥不乐呵的,不是么?呵呵…”
张让笑的奸诈,他是最想让陛下开设西邸,正式卖官鬻爵的!
若不走出这一步,那豪门士族垄断官场,他们宦门一辈子都会被死死的压制,王甫就是前车之鉴哪!
没有权利,没有势力,陛下随时都能取了他们宦门中人的脑袋!
而卖官鬻爵,这是最快,也是最富有成效,建立地方势力,培育地方势力的方法!
心念于此…
原本挺直身板的张让躬下了腰,一副谦卑的模样,一边小跑往这殿宇的门前,一边掐着兰花指轻扣殿门。
尖锐中带着些许“暧昧”声音接踵而出。
——“陛下,陛下…有外臣进贡了新鲜物!”
——“请陛下去看看呢?”
…
…
玉林观的一处偏房,柳羽坐在房中,一丝不苟的在张玉兰的服侍下漱口、洗面。
乌黑的头发在张云兰手中被梳顺,结成发髻,戴上头冠,柳羽站起来,长身玉立,就要再去寻荀或。
张玉兰嗔怪道。
“夫君只歇息了两个时辰,你不歇息,也得让人家荀公子歇息下呀!”
“他睡不着。”柳羽站起身来。
嘎吱…
他突然发现与荀或秉烛夜谈,跪坐着聊到后半夜,双腿都有些酸麻,挪动起来竟也显得有些艰难。
“聊了一夜了?还没聊够么?”
张玉兰再问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夫君这般与人详聊,这都不是废寝忘食了,简直是忘了时间。”
闻言,柳羽浅笑道:“玉兰姐这就有所不知了,荀文若可是堪比‘张子房’才能的人,道门复兴,他是‘良助’!若论内政,一个他顶得上十个阿瞒!”
十个阿瞒…
张玉兰有些惊讶,她知道,夫君对曹操的评价很高,可…堪比十个阿瞒,俨然…夫君对这位荀或的评价更高。
踏…
前脚刚刚迈出府门,柳羽骤然想到了什么,他连忙转身,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
“这是‘道人入朝堂’的计划,我昨夜归来连夜写好了一封竹简。”
“别人我信不过,有劳玉兰姐去趟中山国,亲手交到甄逸手上!”
在柳羽归来之前,甄逸已经回到河北去了,这点柳羽知道…
当然,整个“道人入朝堂”的计划中,甄逸…乃至于中山无极甄家的戏份并不重要。
但甄家却是一个引子,是整个计划的开端与源头。
昨夜的秉烛夜谈,柳羽并没有将计划告诉荀或,倒不是因为信不过,而是…就在昨晚,他对计划做出了一些改变,‘荀令留香’已经成为了计划中的一环!
他若是提前知道了计划,反倒不美!
“既是夫君要求的,那我这就出发!”
张玉兰也不迟疑…她知道,在这玉林观,也帮不上太多忙。
当然,临走之前,张玉兰再三嘱咐道:“夫君,龙虎山派往各地,打探情报的鬼卒会在每月初一、十五分别来禀报,事关整个大汉各地的秘闻,夫君千万注意!”
“好!”柳羽颔首,不忘拍了拍张玉兰的肩膀,“路上小心!”
兵分两路…
张玉兰去马厩中牵马,柳羽则再度回到了“四方殿”,果然荀或一早就在这儿等着他。
“看来,文若也没睡好!”
柳羽当先开口。
“有两件事,若是不告知贤弟,那便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哪里能安然入睡?”荀或的表情格外严肃。
柳羽与他分别跪坐在桌桉的两侧,伸手示意,可以讲了。
荀或抬眸直视陆羽的目光。
“其一,昨日有一桩事儿,忘记告诉贤弟了,贤弟这玉林观中,那位道姑中的首席‘任蔓’姑娘有古怪!甄家囤马期间,她与其女儿被带入了皇宫,足足半天才从其中归来!”
唔…
荀或这话脱口,柳羽略微一惊。
他都没想到任蔓、刁秀儿会与皇宫有所牵连。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儿并不孤立的。
还有几件更古怪的事儿。
比如…甄逸留信中提到的两条,第一个是囤驴遇到了一些问题,在甄家囤下第一批驴后,有势力也在囤驴,而且…囤积的速度极快,几乎垄断了整个大汉的驴子。
哪怕甄逸刻意去调查,依旧不能探明这势力的所属。
其二…是一件小事儿。
那便是贩马之时,“陈王刘宠”去问过马价,但…他前脚刚走,又有一批号称陈王刘宠仆从的人,买下了三十匹良马!
甄逸询问他们时,他们的口径均相同,无论是陈王刘宠,还是国相骆俊都没有出过陈国地界。
也就是说,有人在撒谎!
如果仅仅是这两件事儿,还不能说明问题。
恰恰…
荀或此时提及的,任蔓入皇宫一事,让柳羽不得不把这三件事而,都与皇宫…与皇宫内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诚然,柳羽能猜想到,对做生意无比执着的“那个人”早晚会注意到玉林观。
可没想到这么快!
陈王刘宠…他的真实身份…
“贤弟,按理说玉林观之事,为兄不该多讲,但…”荀或顿了一下,还是张口道。“为兄这一言实在是不吐不快,任蔓此人不能重用!”
闻言…
柳羽轻轻点头,他的表情也严肃了不少。
“我知道了,那文若第二件事是什么?”
“昨夜与贤弟秉烛夜谈,愚兄辗转反侧,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荀或的话更添几分严肃。“如果豪门氏族是国事蜩螗,是大汉衰败的罪魁祸首,那…若是建立寒门阶层能掌权的帝国?又当如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