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棋的出现,出乎江鸿的预料。
不过自己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姚禄的确也该派人来了,但他没想到会是世孙亲来。
看他这样,应是在牢房外等了很久,这让江鸿有些感动,想起了刘备三顾茅庐的典故。
那时的刘皇叔第三次拜访诸葛亮时,也像姚棋这样,在门外静静的等候诸葛亮醒来。
不过那是书里的内容,正史怎么样已无从考究,但他在英灵殿内说到这一段时,诸葛亮的表情却是充满了怀念,眼中竟泛起了一丝水色。
或许真实情况就和书中差不多吧。
“世孙殿下……久等了吧?为何不叫醒下官呢?”
姚棋笑着摆摆手,“子翎兄睡的深沉,期间还隐约听到了笑声,想来是做了什么美梦,我也就不便打扰了!”
江鸿尴尬的笑了笑,“那真是怠慢了。不过……下官现在身不由己,不能请殿下进来叙话,还请恕罪。”
姚棋哈哈一笑,吩咐侍卫开门,把江鸿请出来。
侍卫只开了门,但随后为难的说道,“世孙请赎罪,王爷吩咐,不能让此人离开牢房半步,否则……”
说到这,他面露惊惧,姚棋便猜到爷爷肯定说了些让侍卫人头落地的狠话,于是理解的摆了摆手,没有为难他们。
可接下来他做的事,却让侍卫和江鸿都大跌眼镜。
只见他堂堂冀州王的世孙,居然十分淡然的走进牢房,还不忘顺手将牢门关上,笑道,“王爷没说,其他人不能进来吧?”
侍卫立刻面露难色,刚想劝阻,姚棋摆了摆手,“爷爷若是问起,我自去解释,你们退下吧。”
侍卫犹豫片刻,知道这个世孙殿下向来特立独行,只好告退。
这个豪华牢房也没什么家具,仅有一张干净的矮床。
姚棋干脆席地而坐,将食盒打开,铺在了地上,向江鸿招了招手。
江鸿不像那些土生土长的古人,那么重视上下尊卑,见他愿意屈尊,也没说什么,便跟着坐下。
但心里对这位世孙的好感增添了几分。
“殿下亲来牢狱探望下官,王爷这份爱才之心可真令下官感动。”
姚棋笑了笑,“子翎兄心中有气,是吧?”
这都看出来了?
“不敢。”
姚棋拿出酒壶和酒杯,替他斟了两杯,又将那些下酒菜往江鸿那儿推了推,“爷爷这是忌惮你呐,你该荣幸才是。”
江鸿拿起酒杯,点头致谢,与他干了一杯。
清淡的酿酒,或许在酒国前辈的眼中,这酒远不如蒸馏酒那么醇烈,但对于江鸿这种不喜饮酒的人来说,却是恰到好处。
“是,下官很是荣幸。”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表情明显带着苦涩。
姚棋苦笑道,“你也别不服气,谁叫你过去三年间的丰功伟绩,如今已传遍九州,爷爷他不小心一点怎么行?”
江鸿也不禁苦笑,“如此高调,算什么‘隐龙’?”
“子翎兄的‘隐’在于不慕功名,不求利益。”姚棋望着他的眼睛,用力的说出那四个字:“大隐于市!”
江鸿愣了数息,笑道,“殿下谬赞了。”
两人又交谈了半个时辰,期间姚棋问了些雪风城的状况,在了解到雪风城的债务,以及江鸿那一个月的小目标事件后,对他大加赞赏。
就这么闲聊着,这是江鸿这两天来,过的最充实的半个时辰。
酒已喝完,下酒菜也已吃的差不多了,江鸿本就不胜酒力,此时有些微微的醉意。
而姚棋则只是面颊红润,远不到醉的程度。
接着酒兴,江鸿问道,“殿下屈尊来探望我这个阶下囚,下官万分感激。殿下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了吧?”
姚棋摇头苦笑,“怎么,我是冀州王的世孙,就一定要无时不刻惦记公事?难道我就不能与朋友把酒谈心吗?”
江鸿与他只见过一次面,实在谈不上是朋友。
但从此刻开始,江鸿觉得这朋友可以交!
“好!殿下给我脸,我不兜着怎么行?”江鸿将杯中仅存的一点残酒一饮而尽,叹息道,“既然是朋友,殿下为何不劝我投靠王爷呢?”
“为何要劝?”姚棋反问道,“倘若我爷爷能入你的眼,你早就投奔爷爷了。反之……无论爷爷怎么威逼利诱,你也不会留下。
罪不在你,也不在我……是我爷爷不够好!”
这番话在古代可谓是大逆不道,江鸿都被他弄得一惊,酒都醒了一半,“殿下可不敢胡言啊……”
“我有何不敢?醉的是你,我又没醉。”
这句话直接将江鸿的另一半酒意,也冲的荡然无存。
从这个姚棋的身上,江鸿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冀州王。
他的神态举止,与这目空一切的态度,简直就是年轻版的姚禄。
但比起姚禄,他多了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冲劲。
这对九州来说是福是祸?江鸿一时间也无法断言。
这时,江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既然姚棋把他当朋友,那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殿下……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直说!你与我一见如故,除了妹妹和老婆,什么都可以给你!”
妹妹……老婆……这世孙还真是……诙谐。
江鸿尴尬一笑,试探着问道,“既然殿下知道下官不肯为王爷效力,那不如……放下官离开?”
姚棋没有说话,眼神迷离的望着他。
两人就这么无言的对视了许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江鸿看不出他的态度,究竟是同意,还是……
“本想与你再把酒言欢几日,才放你离去的,没想到你归心似箭呐。”
他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遗憾,江鸿甚至有些不舍,但很快就被理智战胜,正色道,“眼下雪风城正逢大难,王爷不日便会发兵。
下官……必须先王爷一步赶回去,以图扭转战局。”
姚棋不置可否,忽然问出一句:“若你与我爷爷在战场上相遇,你有多少胜算?”
江鸿一愣,只觉得他问出的这句话,没那么简单。
这位世孙看着玩世不恭,但总给江鸿一种颇有城府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是姚禄的孙子,身上流淌着姚禄的血,这让江鸿不敢轻视。
也可能……是想多了。
“不瞒殿下,过去三年间,下官辅佐过八位主公,可从不敢进犯冀州,就是因为忌惮王爷。
此次……就算下官回到了雪风城,着手布防,也只有一成的把握胜过王爷。
但就算如此,下官忠人之事,不敢就此退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败犹荣。”
姚棋喃喃念叨着他的最后那句话,愣了数息后,猛地一拍大腿,“好!我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