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夏竹，春兰，秋菊，四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去挡那突然出现的剑气。

只是这道剑气明显威力不俗，而且似乎早有预谋，就像是早就隐藏在此地一般，所以哪怕四人使出全力，也没能将这道突如其来的剑气挡下。

李明月一下从地上起身，二十五把袖珍小剑同时出现，在身前编织成了一张剑网。

李明月身体快速后退，同时手中握着三清剑，金刚剑，浩然剑，还有那把匕首也都全部祭出，全部用来抵挡那道突然出现的剑气。

剑气先是被梅兰竹菊四人消耗，然后又被二十五把袖珍小剑拦截，接着又遭遇三教至宝，最后撞在李明月胸膛之上。

原本快速后退的李明月，在被这道剑气击中之后，整个身体瞬间向后倒飞出去，口中更是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梅兰竹菊四人脸色沉重，同时追了上来，但这时候的李明月已经将那道剑气化解，双脚落在地上，继续向后划退，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等李明月终于稳住身形之后，在他手中，抓着一把长剑，是一把桃木剑，而他抓着桃木剑的双手，此刻已经血肉模糊，有鲜血不断滴落，在他胸膛位置，桃木剑的剑尖完全没入他胸膛之中，不过被一颗骊珠挡下，才使得这把桃木剑没有直接将他整个洞穿。

梅兰竹菊四人来到李明月身边，担忧道：“公子，您没事吧？”

李明月脸色有些难看，将那把桃木剑从体内拔了出来，说道：“没事。”

说完看着手中这把桃木剑，微微眯着双眼。

四人看了李明月手中的桃木剑一眼之后，也都皱起眉头。

不等李明月开口，冬梅便说道：“这是道家的神通，事先将法宝埋藏在特定的地方，等着目标出现之后，就会自行发动，一般用来对付一些善于潜逃的妖邪。”

李明月问道：“也就是说，这是罗山的手笔？”

冬梅点头道：“只有罗山那些大天师们，才拥有这等神通。”

李明月啧啧道：“真厉害！只是既然都用了这种神通，为什么不亲自出面呢？”

冬梅摇了摇头，说道：“兴许是有什么顾忌，也或许是惧怕公子身上的底蕴。”

李明月点了点头，苦涩道：“也就是说，我这一剑就算是白挨了？”

冬梅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李明月又问道：“这东西值钱？”

冬梅摇头道：“普通桃木，只是被施加了术法，才有这等威力。”

李明月皱眉道：“那为何要用一把木剑？哪怕是换一把仙剑也好啊。”

冬梅解释道：“仙剑的威力自然更大，但却不如桃木剑这般便于隐藏，如果是仙剑，在神通发动的瞬间，奴婢等人也能感知到，就算不能直接挡下，也不至于让公子……”

她接着道：“让公子受伤，是奴婢们护主不利，还请公子责罚。”

李明月摆了摆手，说道：“谁也没想到，罗山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所以不用自责，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又看了手中的桃木剑一眼，放弃将这东西丢掉的打算，而是就这么抓在手中，倒不是不舍得，而是为了提醒自己，面对道家那些大天师，绝不能放松警惕，今天是一把木剑，就已经让他如此狼狈，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

李明月将这把桃木剑拿在手中，然后感受体内的变化，因为那颗骊珠的缘故，体内并未出现太大的问题，只是气血有些起伏，是因为这一剑的余威所致。

确定身体没有问题之后，他便将注意力放在那颗骊珠之上，同时问道：“前辈？”

铃铛里的女人道：“是它自行护主，而非本尊所为。放心，虽然确实有些损耗，但不会影响大唐气运，你日后只需要勤加修炼，损耗很快就能补上来。”

李明月总算是完全放心下来，提着桃木剑向着原来的位置走去，一边看着罗山的方向，朗声道：“罗山好歹也是有名望的道家大宗门，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当，就不怕被人耻笑？”

没有人回答。

李明月皱了皱眉，接着喊道：“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我李明月就算今天不去罗山，早晚有一天也会报这一剑之仇，所以你们最好趁我现在还在这里，还不够强大，赶紧出来把我杀了，否则过了今天，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还是没

有回答。

李明月继续骂道：“缩头乌龟。”

地面上，那些汉子一个个脸色苍白如纸，这一下是真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这个家伙骂的，可是罗山。

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个家伙叫李明月。

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在整个唐国，肯定只有一个人叫李明月，那就是陈道陵的高徒，仙人弟子，大唐皇叔。

这家伙先前还说他没有靠山，这叫没有靠山？

如果连李明月都没有靠山，那普天之下，谁还敢说自己有靠山？

李明月应该是知道罗山肯定不会出面了，也就不再继续骂。

秋菊问道：“公子，咱们要去罗山？”

李明月摇头道：“既然他们不出面，今晚这一剑之仇，就先忍了。虽说罗山肯定出现了问题，但还不足以让我冒险。”

秋菊点了点头。

这时候东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

李明月便走上马车，然后钻进车厢，不过很快又皱起眉头。

车厢本就不大，先前他，冬梅，还有那只小鬼，就已经没有了空隙，如今又多了一个汉子，根本不可能再容下他和冬梅。

李明月找了个地方坐下，冬梅这时候也上了马车，不过应该也知道马车中没了位置，所以并没有进入马车，而是坐在马车外，跟那老人坐在一起。

老人这时候说道：“老奴先去方便一下，公子稍等。”

李明月点了点头，坐在马车里，越想越气。

他娘的，眼看着都已经离开罗山了，却来了这么一下，虽然没有带来什么巨大的伤害，但怎么想都不舒服。

这要是罗山直接出面阻拦，哪怕是让他用掉一次底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郁闷。

他冷声道：“还不赶紧滚，真要让我杀几个人才行？”

那些打劫而来的汉子，此刻连忙落荒而逃，片刻也不敢多待。

他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跑了多久，反正是用尽了体内所有的力气。

老人离开，李明月郁闷的坐在马车里，冬梅坐在马车外面，夏竹牵着马站在前面，春兰和秋菊站在后面。

光线越来越亮，官道上的轮廓已经渐渐能够看清楚。

——

罗山。

刚刚儒家那个叫孟子生的家伙来了一趟，不仅罗山的山门被拆掉了一半，罗山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十位小宗师强者，此刻全都重伤，盘膝坐在地上疗伤。

然后在第一缕光芒洒在罗山山顶的时候，有个身穿灰色麻衣的老马夫一步步登上罗山，他刚刚走过山门，剩下的一半山门也直接坍塌，彻底沦为废墟。

接着这位老马夫消失在原地，整个山门位置的阶梯瞬间炸开，以至于这半座山峰都矮了一半。

在罗山的道场上，十位刚刚经历一场战斗的小宗师强者脸色巨变，只不过还没有做出反应，便被一个老人一脚一个，全都踹飞出去，每个人的身躯都被镶嵌在罗山的山崖之中。

原本跟孟子生那一战，他们虽然都受了重伤，但尚且还有恢复的可能，现如今又挨了这么一下，体内气机彻底断绝，十名本来有望在大道上走得更远的强者，不仅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甚至连现在的境界都很难保住。

然后这个老马夫就这么站在道场中央，解下裤腰带，撒了一泡尿，最后抖了抖身子，将裤腰带重新系上，说了一句“痛快”之后，大摇大摆的走下山去。

密林中，老人从树林中钻出来，然后小跑着走到马车这边，歉然道：“让公子久等了，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地方，走得远了一些。”

李明月说道：“没事，走吧。”

老人应了一声，跳上马车，左手将缰绳提起，右手抡起马鞭，清喝一声“架”，马车缓缓前行，正好迎着朝阳。

老马夫应该是这泡尿撒得舒服，所以笑着问道：“老奴听说公子去过妖土？”

马车里的李明月也没多想，点头道：“也不算去过，就是在边境上走了一圈。”

老马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老奴以前听说，那边的空气很好，天也更辽阔

，是不是真的？”

李明月一愣，回道：“当时忙着赶路，没怎么注意。”

老马夫点了点头，似乎也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显得失落，笑着道：“以后若是有机会，老奴真想去看看。”

李明月“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敷衍，所以他补充道：“会有机会的。”

老马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里不知想着什么，或许是妖土的空气，或许是妖土的天空。

他叫梼杌①，来自妖土。

接下来这一路，走得很是安稳，并没有再出现任何变故，而这一路上，老马夫的话多了不少，不过多多少少都跟妖土有关。

私下里李明月问过冬梅，问这老马夫是不是妖土那边来的，冬梅对于这老马夫似乎了解得也不多，只说他们四人跟着李明月母亲的时候，这老人就在李明月母亲身边了，而且一直都是马夫的身份，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李明月原本以为这老家伙是个了不起的强者，但经过冬梅这么一说，便不再有这个想法。

一个人能够隐藏个十年八年不奇怪，可若是能够隐藏二十几年甚至三十几年，那就只能说明这人真不是什么强者了。

哪怕是陈道陵那样的人，多多少少也会露出一些马脚，李明月跟在陈道陵身边不过才十几年，以前倒是不觉得，可现如今随着自己境界越高，再回想那个老道人以前做的一些事情，自然会发现一些端倪。

他一个武境修士，尚且能够发现一个仙人级别的人的破绽，那么作为归元境的梅兰竹菊四人，这么多年，不可能发现不了这老人的一些端倪，如果这老人真是一名强者的话。

除非这老人的境界在陈道陵之上。这自然不可能，否则这老人不至于留在人间，早到上面那个世界享福去了。

当然，这只是李明月自己的想法。

他之所以能够发现陈道陵的异常，须知是不是陈道陵刻意让他发现的。

当天傍晚，那个躺在马车里占据大半个马车的家伙终于苏醒，不过脸色依旧苍白，而且比之前更加邋遢，比乞丐更像乞丐。

这个家伙醒来之后，李明月直接一脚将他踹下马车，然后说道：“如果你能够跟到思崖书院，我就将那东西给你。”

这人连忙感谢。

李明月沉默一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便说道：“赵宁。”

李明月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他的名字，半晌后又问道：“你若是得到了这些东西，打算用它们来做什么？”

赵宁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思索，半晌后说道：“如果可以全部学会，小人便开宗立派，将其发扬光大，如果只能学到七八分，便去镐京，用这些技艺帮助大唐，开疆拓土。”

李明月一愣，问道：“若是连七八分也学不到呢？”

赵宁一愣，然后摇头道：“不可能，至少七分。”

李明月笑着道：“这么自信？”

赵宁摇头道：“并非自信，而是事实。”

李明月愕然。

他一直自认为自己就足够自信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自信的。

李明月最后问道：“你跟他们认识？”

赵宁一愣，然后点头道：“认识。”

李明月又问道：“你找过他们？”

赵宁还是点头道：“找过。”

李明月并没有继续问，而是陷入沉默。

赵宁说道：“他没有传给我，不是因为我没有天赋，也不是品格不行，而是……”

李明月问道：“是因为什么？”

赵宁说道：“因为我也是墨家弟子，只不过是另一派。”

——

注①：梼杌(táowù)。中国古代四大凶兽之一，《神异经·西荒经》中有云：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大，毛长两尺，人面虎足，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扰乱荒中，名梼杌。”

神异经·西荒经

神异经·西荒经

另有一说是神名，《国语·周语上》：“商之兴也，梼杌次於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