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学子走在前面,李明月等人在后面跟着,小丫头骑在马背上,双脚轻轻晃动,神游千里。
这一路往北,皆是深山,并没有人烟,怕是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找到个吃饭喝水的地方,也就是说,李明月等人还得再饿一天。
其实作为修行之人,特别是到了净空和王泉这样的境界,不吃不喝个一年半载,也没什么事,真正做到了餐风饮露,而李明月其实也也能坚持个十天半月,至于黄倾涵不好说,毕竟她如今是什么境界,别说李明月,王泉和净空都看不出来,甚至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从之前的情况来看,黄倾涵应该比李明月更能忍受。
关键是自己不吃不喝没事,可若是看到别人吃,就不一样了,就好比之前李明月和黄倾涵都有吃的,王泉和净空却只能看着,本来没什么感觉,也会觉得有些饿。
就好比现在,李明月等人其实都不觉得饿,但当看到那群学子坐下来,吃着事先准备的干粮时,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深秋的夜风,有些寒冷,所以李明月就跟那些学子一样,也生了一堆篝火,四人便围着篝火坐下,那匹白马则是被王泉拴在一棵树干上。
那些学子总共七个,此刻有一个身形消瘦的学子走了过来,行了一礼之后,拿出一个帆布包,有些腼腆的说道:“小生所带食物不多,诸位若是不嫌弃……”
话还没说完,王泉就已经站了起来,结果这书生手中的帆布包,一边道:“不嫌弃不嫌弃。”
说完重新坐下,然后觉得这样不礼貌,便挪了挪屁股,给那书生让出一个位置,说道:“坐坐坐。”
这书生连忙摆手道:“不用了。”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诸位先将就着对付今晚,小生告辞了。”
说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回。
王泉迫不及待的将帆布包打开,有四个饼,都是常见的干饼,值不了几个铜板,但确实可以充饥。
若是只有三个或是两个,他到时可以报复一下李明月或者黄倾涵,要么就是可以看那位佛陀转世的小和尚出糗,可偏偏正好四个,就只能一人一个。
黄倾涵当然不会客气,一手抓起两个,将一个递给李明月。
王泉看着剩下的两个,准备开口,净空已经拿走一个,王泉就只能拿起最后一个,心中有些苦涩。
他娘的,要么是皇叔,要么是文圣,要么就是佛陀转世,算起来就自己是最俗的那个,你们多多少少有点风范不行?
他很快也将这最后一个饼放入嘴中,再不吃,一会怕是连这最后一个也保不住。
小小一个饼,四人愣是吃出了一脸的幸福感。
应该是吃人嘴软,王泉吃完后心满意足的说道:“这些读书人也没那么不堪嘛。”
黄倾涵当然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说以撇了撇嘴,不过还是抬眼看了那消瘦的学子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李
明月等人,这人回到队伍后,其他人对他似乎有些偏见,有意无意的对他有所疏远。
对此,这学子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不在乎,伸手烤着柴火,不为所动。
王泉将吃完之后,看着手中谨慎的帆布包,一时不知怎么处理,便将帆布包抛给了李明月,意思是让李明月去归还。
净空他肯定使唤不动,至于那叫黄倾涵的小丫头更不可能,那就只有李明月了,没办法,这些人中,就属李明月最好欺负,而且是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人”。
黄倾涵说他像读书人,王泉这时候觉得还真有些道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欺负你欺负谁。
李明月将帆布包接过,起身向着那边走去,然后将帆布包归还给那名学子,不忘说了声谢谢。
其余那些学子看着两人,多少有些鄙夷,有人甚至还低声嘲讽道:“当真是物以类聚。”
便有个学子附和道:“穷人不同情穷人,谁来同情?”
接着又有人道:“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废除商不入仕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寒门学子也能赴京。”
有人便洋洋得意的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家先生说,儒家未来将会迎来一番大气象,甚至压过道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咱们皇帝陛下自然要好好规划唐国的未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将目光看向那人,人后就有人说道:“还有这种说法?可道家前不久不是刚刚有一位老天师飞升?加上之前的陈道陵,道家可就有两位大人物飞升了,咱们儒家真能压过风头正盛的道家?我看不大可能吧。”
所有人便都跟着点头。
话题打开,众人便开始喋喋不休,没有人在乎李明月和那寒酸学子。
对于这些人交谈,李明月倒是并不在意,归还帆布包之后,转身走回。
他当然知道,陈道陵不是道家之人,只不过全天下都这么认为,他总不能站出来跟这些人辩解,而且也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别说这些人,就算是他这个陈道陵的亲传弟子,一直都觉得那个老道人就是道家之人,若不然也不会一直对清源山三清寺而觉得疑惑,所以陈道陵是道家之人,其实很有说服力。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一大早,那群学子便继续启程,李明月等人也就跟着,毕竟都是要去镐京,而且跟着这些学子,对李明月来说,还是一份保障。
既然这些学子都赴京参加秋闱大考,那些本就听命于镐京的杀手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否则事情闹大,皇室得罪的,就是整个儒家,就是全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事实上自从遇上这些学子之后,李明月等人确实没有再遭遇刺杀,说到底,镐京那位皇帝陛下,比谁都不想李明月的身份暴露。
一旦李明月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对他而言,威胁只会比现在更大,不论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派势力还是满朝官员,就算不会有什么动作,也会有什么想法。
要说正统,李明月比他这位皇帝陛下正统多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但在他头上,其实一直都盯着一个“弑君篡位”的帽子,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罢了,若是李明月的身份公之于众,这个帽子就会变得更大。
都说人言可畏,但真正可怕的,还是那些总想做扶龙士名垂千古的人物,这些家伙一旦蹦出来,就算不能做成什么丰功伟业,也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除此之外,就是九州商会。
九州商会的历史,整个唐国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虽说九州商会的初衷还是为了整个大唐的安定繁荣,但毕竟是李明月的母亲一手创建,谁也不敢保证九州商会会不会因为当初的情谊,就把李明月强行推上宝座?九州商会是完全有这个能耐的。
而这,才是那位皇帝陛下最担心的事情,特别是风景出现在晋州救下李明月之后,更是证实了那位皇帝陛下的担忧。
这也是李明月里镐京越近,越没有朝廷大军直接出面截杀的原因所在。
比李明月身份真相大白更可怕的,是他派人刺杀李明月,原本十七年前的事情,就给他带上了一顶帽子,若是派人刺杀李明月的事情再传出去,那他这位皇帝,免不了要遭人诟病,弄不好还会有人打着讨伐的旗号造反,这种事情,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说到底,想自己当皇帝的大有人在,只不过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罢了,一旦有了这个借口和理由,各路藩王诸侯,都会蠢蠢欲动,且师出有名,完全可以得到百姓的支持。
这是很可怕的。
别看那些百姓啥也不懂,一辈子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可真要造反,将会变成最可怕的力量,儒家圣人都说了,“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有什么“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
圣人之言,不一定对,但肯定不会错。
马背上,黄倾涵突然问道:“我们能看到拳头大的雪花吗?”
走在前面的李明月一愣,摇头道:“不知道。”
这话是风景说的,他当然不知道,他又没来过镐京。
一提起风景,李明月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希望能看到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的邋遢男人,正一脸笑容的出现在视线中,可惜官道茫茫,啥也没有。
前方,那寒酸学子应该也知道李明月等人是要去镐京,而他又不遭同伴待见,便索性放慢了脚步,等着李明月等人走上来之后,与李明月等人同行,不去受那些同伴的脸色。
等到李明月等人追上来之后,这学子便笑着问道:“公子也是进京赴考?”
其实黄倾涵说的没错,李明月看起来确实很像个读书人,而且是那种寒门士子,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这名学子才会这般问。
他在心中猜测,李明月也是进京赴考的学子,至于那女娃,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而那个带着斗笠的老人,则是那少女的家仆,至于那个和尚,他没想明白,就像没想明白这几个人为何会走到一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