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你年纪大,就可以随便诬陷人。”
痦子夫人立刻跳脚:“你说我年纪大?我哪里年纪大?你这般...”
“这般什么?你不仅年纪大,嘴巴大,浑身都大,你娘没有教过你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指摘人吗?你爹没有告诉过你,在背后说天家的不是,是要杀头诛九族的吗?你脖子上的脑袋就是为了证明要不是能说话,只怕已经被抬上祭台做了三牲了吗?你这样...”
话还没说完,苏懿的嘴巴就被人捂住了,刚才所有的不快全部都宣泄了出来,这时候心情好了许多。
她拽开徐铂臻捂在她唇上的手,用眼神刀他:“你做什么?”
徐铂臻晃了晃肩膀,用下巴示意她的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那人带着银质面具,浑身上下都写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苏懿就闭了嘴,倒不是她害怕谢无稽,只是骂也骂够了,如今讨人嫌的回来了,她没必要留在这里继续碍眼,再者说了,那谢无稽也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刚才他们说的话,指不定就听进他耳朵去了,虽说算不得什么,到底失了分寸。
苏懿就朝着陈瑶道:“陈姑娘,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陈瑶心说这才到哪到哪,想要看某人的笑话求之不得,哪里能轻易放走她?
于是揽着苏懿的胳膊,假装亲密:“阿懿可是生气了,这夫人只不过心直口快了些,阿懿莫要与她计较才是。”
苏懿拧眉瞪了陈瑶一眼,心想这才是你真实目的吧?
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好让谢无稽高看你一眼?
可是她错了,就算谢无稽失忆了,他也绝非是那种捧高踩低之人。
果然,谢无稽稳步往这边走过来,陈瑶见状急忙扑上去,恶人先告状。
“你回来了?阿瑶只是想让你高兴,让人都来恭贺咱们的婚事,不想得罪了楚阳县主,让人家生气了!”
谢无稽凌厉的视线在众人面上逡巡,而后视线落在了苏懿身上。
“道歉。”
这是自从中秋家宴之后,谢无稽第一次露面,苏懿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尤其在这种场合之下,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搅和了陈瑶的出阁宴。
就算谢无稽要怪她,也无可厚非。
但谢无稽只短短的说了两个字。
道歉。
说话的声调不高不低,平淡的让人害怕。
可是让她道歉?苏懿不禁顿了顿,刚想狡辩,就见谢无稽转过头,对着痦子夫人道:“我说了,道歉!”
痦子夫人懵了片刻,许久才反应过来,道歉两个字是在对她说。
她的脸面一红,拽着衣摆不住的扭动身子:“陈瑶姑娘,对不住,刚才是我放肆了。”
说罢还福了一福。
陈瑶自然是要摆出一副端庄的样子来,急忙拱手表示没关系,还贴切的拍了拍人家的手,以示亲近。
结果刚做完这个动作,谢无稽就不耐烦了。
“是跟她道歉。”
谢无稽指的分明是苏懿。
痦子夫人的脸就更红了。
可她又不敢违抗谢无稽的命令,只好走过去,不情不愿的道了句抱歉。
这峰回路转,让众人都始料未及。
尤其陈瑶,当下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家不过随便说说,不必放在心上,此事过了便罢,入席吃酒吧!”
陈瑶这般女主人的姿态,众人哪里看不出来?
徐铂臻拉了拉苏懿的袖子道:“我都说过了,我这太傅不一般。”
苏懿歪头与他咬耳朵:“你觉不觉得她有些奇怪?”
徐铂臻回:“哪里奇怪?”
苏懿回:“不知道,就是感觉。”
二人交头接耳分外亲密,看在谢无稽的眼里,却像是肉中的骨刺。
有点疼。
“县主要回去,那请自便,铂臻留下,许久未见,我们叙旧如何?”
徐铂臻眯了眯眼:“前几日不刚见过吗?这么快就忘记了?”
前几日?
苏懿刚要回头,结果院子外面的小厮请她出去,她只好狐疑的回头望望,跟着下人走了。
徐铂臻站在原地,望着谢无稽,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笑的意味不明。
陈瑶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但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并不是很难过。
只是没有让苏懿难受,侧面证明了,她的手段太柔弱了。
但苏懿离开之后,陈瑶在看到谢无稽的时候,还是发现了他的神色中的厌弃,说实在的,就算从前,谢无稽为人生冷了些,淡漠了些,对她而言,这种疏离是针对所有人,所以她并不在意,可如今看到谢无稽的神色,她竟然有些害怕,第一次觉着谢无稽离她那么远。
她想上前去牵谢无稽的手,但在碰到谢无稽的衣袖之时,就被他刻意躲开。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徐铂臻的眼睛里,分明就是嘲笑。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有着得天独厚的智商优势,可是现在看来,她想的过份简单了。
兴许徐铂臻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也不一定?
否则,在知道她盗取了布防图,至西岐覆灭的时候,为何没有找她报仇?
还有一事,她也不甚明白。
徐铂臻为何要接近苏懿?
其实作为西岐的亡国太子,就算在梁国无权无势,也没有必要入赘楚阳县主吧?
她这个学生心思多变,难道是有别的目的在吗?
可她来不及想了,如今不知道做了什么惹了谢无稽不高兴,此时重要的是将他哄好,旁的,她暂时没有精力去探究了。
“无稽,你是生气了吗?”
周围没人,陈瑶就压低了声音跟谢无稽道歉。
“你是在怪我邀请这么多人来家里吗,无稽,我只是想要得到别人的祝福,我做错了吗?”
说罢,神色婉转,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见她哭,谢无稽却生不出丝毫怜悯,反而有些不耐烦。
“你知道我见不得女人哭的吧?”
谢无稽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盯着陈瑶,他的神色有些冷漠,不知怎的,一想起刚才那些夫人对苏懿的指责,以及徐铂臻和她的亲近,他就有些不喜,甚至说算是生气了。
陈瑶听了谢无稽的话,当下擦干眼泪,啜泣几声,最后收了尾。
很难想象,陈瑶会这样委屈自己,她的心气儿其实很高,从前跟着徐铂臻的时候,就算皇帝对她心怀不轨,她也没有委曲求全,委身于他。
说到底,她是有底气在的。
相貌,才情。
哪个都是她可以仰仗的必杀技。
可不知怎的,这些从前她引以为傲的技能,在谢无稽面前,竟然毫无作用。
从前她以为,谢无稽就是这样冷漠的人,可今天她才发现。
兴许不是没有人可以走进谢无稽的心里话,只是这个人不是她罢了。
可这个人,就算是谁也不能是苏懿。
她不允许。
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
谢无羁跟着徐铂臻去了书房,二人关了房门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瑶本来想去偷听,但一想到谢无稽的神色,她就有些发怵。
此时正值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她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去拨弄谢无稽的逆鳞,于是使了个折中的法子,派人去送了茶水。
只是那些人动作忒粗陋,还未听到什么重要的情报,就被人给撵了出来。
她一时有些气馁,心想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要做点什么才好,她默了默,换了衣裳带了围帽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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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懿回了家之后,越想越生气,虽然谢无稽如今跟自己已经毫无关系,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这委屈,还是让人忍不住气急。
说起来,前辈子对她做了那些决绝的事,如今倒好,成了权臣,身边也有了美人,倒是在她面前装起来了。
徐铂臻也是的,竟然对于他还存了恭敬,说让他留下叙旧,他就留下,也忒听话了些。
彼时,徐铂臻和谢无稽正坐在一出,大眼瞪小眼。
徐铂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单腿挂在红木椅子的边侧罢手上,手中玩着一把黑木做的折扇。
那扇子上用金色的漆,写就的是西岐的常说的民谣,那字儿龙飞凤舞,若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清内容。
不过这把折扇还是落在了谢无稽的眼中,他唇角勾了勾,随即轻飘飘道:“怎么,如今到了苏懿跟前儿,便忘记之前我们的约定了?”
徐铂臻轻哼了一声:“要说说话不算数,你谢无稽敢称第一,谁敢称第二?”
说罢他将扇子合上,继而往前探了探身子:“从前答应我要让我手刃他,你食言了,不是吗?”
谢无稽不以为意道:“可他死了,不是吗?”
徐铂臻怒吼:“可是我要亲手杀了他,才能消解我的心头只恨,我的哥哥娶了我的母亲,然后告诉我要让我认命,谢无稽,他继位之后封我做太子,以为是补偿,却不知,这太子的身份每天每夜都在折磨我,他以为我不知,只说是为了朝堂,呵,我怎么不知,幼时他常常在母亲的寝宫,很久才出来,偏偏还要屏退宫人,谁看不出来呢,除了皇帝那个老糊涂,还要称赞他们母慈子孝,儿子玩弄了自己的女人,他还要夸赞他们母慈子孝?”
说到这里,徐铂臻几乎不能自已,这是家国覆灭之后,第一次流下发泄的泪水,其实直到此刻,他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心慈手软。
原以为毁了西岐,会让他高兴,会让他痛快,但实际上的情绪却充满了不安和意犹未尽。
他愤恨的盯着谢无稽,手撑着他面前的桌子,邪魅道:“谢无稽,你欠我的,我会慢慢讨回来的。”
谢无稽神色一动,拳头不自觉的攥紧:“徐铂臻,苏懿跟这件事儿,没有关系。”
徐铂臻弯唇笑了笑:“你做的事儿,也该让你喜欢的女人知道知道,哦不,如今她应该是我的女人了。”
说罢,徐铂臻缓缓站直了身子,他挑衅似的望着谢无稽:“你放心,我会好好疼惜她的。”
谢无稽登时站了起来,伸手攥紧了徐铂臻下颌的衣领,徐铂臻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举着胳膊闭着眼睛,面上却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谢无稽,我猜你不敢去救她。”
徐铂臻挣脱了谢无稽的控制,转身往外走,他大步流星,仿佛带着义无反顾。
回家时,苏懿却没在家里,徐铂臻找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来,急忙就往外跑。
彼时谢无稽也追了出来,看见徐铂臻,立刻迎了上来。
“徐铂臻!!”
徐铂臻却不理他,四处游走,一边走还要一边呼喊苏懿的名字。
“徐铂臻,你究竟想怎么样?”
徐铂臻轻蔑地看了谢无稽一眼:“看不出来吗?你女人丢了!”
谢无稽皱了皱眉。
“你凭什么这么说?”
徐铂臻冷笑了一声:“凭什么?不如你去问问你另外一个女人?”
谢无稽愣在了原地。
刚才出门的时候,他的确没有看见陈瑶的身影,平时无论他去哪里,陈瑶总是会跟在身边。
尤其今天,陈瑶和苏懿起了冲突,难道真如徐铂臻所说,是陈瑶将苏懿藏了起来?
“家中都找了吗?”
徐铂臻都有些不耐烦了,“爱信不信。”
说罢,又重新找起苏懿来。
谢无稽见状,也担心陈瑶做了什么伤害苏懿的事,于是吩咐手下,派出更多的人去寻找苏懿。
二人在长街上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苏懿的身影。
徐铂臻想起之前看见陈瑶在城西出现过,于是,小心的躲过了谢无稽的视线,偷偷按照印象中的方位走去。
那里似乎是几团破旧的院子,其中的一座看起来还算将就,难道陈瑶把苏懿绑到了这里?
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这边,苏懿醒过来的时候,正见陈瑶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匕首冰冷的划过她的脸颊,又用力将他的脸颊往旁边拧了拧,所以顺着她的力道看过去,正见苏玉正在绑她的手腕和脚腕。
苏懿愣了愣。
“苏玉,你怎么回事?”
苏玉着急忙慌的模样,明显顿了顿,他将苏懿的手脚绑好,继而恨恨的在她的小腿肚上踢了踢。
“什么怎么回事?苏懿,从前不是嚣张的很?现在怎样,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苏懿有些不大明白,她的视线在陈瑶和苏玉的身上来回变动,“唇亡齿寒,苏玉,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苏玉仰天长笑,“好人?你敢说这世界上有绝对的好人?就比如你,从前那般懦弱,可自从你回了家,我的一切都毁了,被你毁了,长姐,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梦魇。”
苏懿更不明白了,“被我毁了?你如今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苏玉,你糊涂了吧?”
陈瑶笑了笑,“要死的人了,不妨让她死的明白些。”
苏玉听及,随即蹲下身子,拿着一瓶绿色的瓷瓶,在苏懿的面前晃了晃。
“你可知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苏玉一想起之前那些屈辱的日子,就忍不住眼中含泪,她道:“你在外面得罪了人,却把报应都安在我身上,苏懿,你晚上可曾睡得着?”
“我怎么听不明白?”苏懿如是说。
可这样的说辞,让苏玉的愤恨更加无处释放。
她替苏懿受了难,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她的报复就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就算用了十成的力,也不见丝毫回应。
苏玉冷笑了一声:“无妨,从前我经历过的,今天我会让你经历个遍,然后送你归西。”
苏玉手上拿着的瓷瓶,正缓缓的靠近过来,那里边的汁液,不用想,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着急忙活的往后退了退,“你为什么听她的?苏玉,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姐姐,你为何帮着外人来害我?”
苏玉哪里还能听得见这些?
“害你?害的就是你!”
说罢,苏玉捏着苏懿的下巴,将瓷瓶里的药水一股脑全部倒了进去。
那汁液又甜又腥,仔细一尝,似乎还带着鲜血的味道。
不多时,她的内心仿佛是火在燃烧一样,血脉喷张,一种冲动油然而生。
那种冲动她知道,从前,她和谢无羁在一起时,也曾有过。
但这种药水带来的欲望,强烈而没有理由,伴随着头晕,恶心,她只觉得眼前视线模糊,隐隐约约听见几个人走了进来。
看身形,分明不是她认识的人。
耳边也传来了些许陌生的声音:“就是这个小娘子?今儿赚了。”
声音刚落,苏懿就感觉到一双手,往她的衣裙下摆里面伸。
她奋力挣扎,但收效甚微。
因为,对方明显不是一个人。
她的四肢被人固定住,胸前的衣襟也被人撕破。
这种屈辱感,混合着头脑的迷失,还有来自药水的鼓动。
她的身子不由得迎合起来,听见几声浪笑之后。
周围的一切又突然安静起来。
苏懿想:“果真是要死了吗?”
还是…
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
甚至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有人在她的耳边细语。
“我来啦,别怕!”
苏懿听出来了,这是徐铂臻的声音。
徐铂臻来救她了?
真好。
谢无稽呢?
她为何没有来?
果然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吗?
苏懿冷笑了一声。
哪里还是旧爱,他今生今世,分明是你自己划清了界限的。
也罢,她都是要死的人了,在乎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药水的作用太强烈,以至于她浑身发烫,最最重要的是,徐伯珍的身上竟然清冷的很,她挨着很舒服,于是,她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脸颊,往他的身上蹭。
徐铂臻本来一心一意要将苏懿救出去,可她这般亲近,让他原本冷静的心态,瞬间崩溃。
苏懿的脸颊通红,唇瓣柔软。
徐铂臻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望着自己怀里的人儿,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了看四周,继而找了个空旷的屋子,将苏懿放在榻上,他脱了外衫盖在苏懿的身上,却愣了许久都没动。
他在犹豫。
可是苏懿沉闷的嘤嘤,勾的他理智渐渐消失。
总归是要成亲的,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
他拿这话安慰自己,双手刚刚伸向苏懿的肩头,只撩开了一侧香肩。
苏懿因为中毒的缘故,浑身如同火一样烫,整个人受制于毒药的荼毒,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