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手站在一侧,半个字也不敢说。
章太后先是冷面巡视了一下众人,而后颔首对南梁帝道:“哀家从前不曾管你些什么,但如今,哀家不得不管了。”
说罢,她朝着屠萧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审视了站在不远处的谢无稽,脸上的神色才好看了些,但也只好看了一瞬。
“别的人要杀要剐我不管,但苏懿不行。”
说罢,水袖横着甩到了身后,起身就要带着人走
这时候有人不乐意了。
其中有那不知死活的官员,还有看了半天热闹的陈瑶和苏玉。
陈瑶自始至终都在观察着这殿内的形势。
讲真,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虽然在某些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实际上,在这朝代生活了这么久,她逐渐也明白了,一个女人,且没有经历过勾心斗角的宫斗宅斗的女人,在古代没有依靠,就意味着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要攀附谢无稽的原因。
找到一个长期饭票,她就能够在这一方天地,活的潇洒恣意。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人,时刻在谢无稽的身边转悠。
有事无事,二人总能凑到一起去,让她看着心中厌烦,眼中钉,肉中刺,拔之肉痛,不拔心痛。
这人便是苏懿。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原先她以为苏懿能得到长公主的青睐是她侥幸,可如今看起来,这太后似乎对苏懿也有莫名的好感,不仅向着她说话,还处处维护,难道这苏懿有这么大的魅力,可以让她身边所有的人为之倾倒?
难道她使了什么妖术?
“太后,此女与徐铂臻关系亲密,恐怕以生二心,不得不防啊!”
苏懿挑眉,二心?什么二心?你们全家才生二心。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太后幽幽答复:“信口雌黄,大殿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啊,给哀家撵出去!”
话音刚落,几个守卫便冲了进来将那官员抓了起来,那官员平日里对南梁帝极尽溜须拍马,将其哄的高兴便自以为自己有什么独到之处。
岂知这天下虽然说是南梁帝的,但实际上,在座的人中,能够轻易推翻的,不在少数。
南梁帝平日里跋扈,对屠萧和谢无稽,也只能说是忌惮,但太后不一样。
章太后是先帝遗孀,开国元老,在朝臣中那是具有相当大的威信。
虽然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但梁国唯有此一个太后,他不得不听之信之,孝之顺之,以感念其念在他生时体弱,养在身边的养育之恩。
故此,那大臣被拉出去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意外,甚至听到那官员求饶的叫喊声时,还有些厌烦。
“母后息怒,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不值得动怒。”
南梁帝小心谨慎的陪小心,惹得章太后频频指摘他不务正事:“少吃些丹药,身子亏了岂是丹药可补的?”
南梁帝急忙作揖表达自己的顺从,然而一旦章太后转身,他就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南梁帝孝则孝矣,却无心胸,更无大志,事实上并不是个可以担当大任,统领梁国的君主。
章太后下了台阶到了苏懿的身边,拉着她要走,谁知刚迈了一步,就有人高声请示,将人拦了下来。
“太后!”
章太后闻声扭头一瞧,却是个长的脆生生的丫头,模样俊俏,但是眉眼之中怎么看怎么生硬,仿佛在流转些什么阴谋。
“拜见太后!”
说话的是陈瑶,只见她从谢无稽的身边走了过来,行至章太后的身边叩拜请安,而后向其禀道:“太后千岁,民女乃是骠骑将军的义妹,跟着骠骑将军从西岐一路同生共死,到达燕京,但义兄生性腼腆,不善言谈,与民女之间的感情虽然甚笃,但终究缺了一个契机,民女在这里拜过太后,恳请太后做主,给民女和骠骑将军赐婚!”
话音刚落,就听这殿中一片唏嘘声。
苏懿的表情不知怎的,有些尴尬,虽然她与谢无稽从前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此事,当自己亲耳听到别的女人为自己和谢无稽请求赐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揪了揪心,手掌亦攥起来,咬着唇盯着地上陈瑶的头顶,竟然有些想要快速离开这里的念头。
章太后审视了下陈瑶,又看了看谢无稽,出声问道:“骠骑将军意下如何?”
谢无稽登时颤了颤。
他想到了刚才在船坞上看到苏懿和徐铂臻在一起的画面,心中不住的翻滚着滔天的醋意。
他为何会吃醋,原因尚不可知,许是从前的他确实与苏懿有过那么一段。
鬼使神差的,他不知是不是中了邪,竟然点了点头,同意了这赐婚。
而且,在他点头同意之后,他立刻去看苏懿的面容,希冀从上面看出丁点端倪出来。
然而,苏懿一贯的作风就是天大的事情来了,纵然心中翻滚,面上始终镇定如斯。
他没有看出不甘,嫉妒,还有失望,所以自己也跟着失望了。
“太后,既然如此,那便也赏个恩典,赐婚在下与苏懿吧。”
众人纷纷探头探脑的看着这说话的是谁。
毕竟苏懿在燕京的名声委实不怎么样,除了不认识她的,敢这样大摇大摆的求娶的,还真没有几个。
可当众人看到徐铂臻懒洋洋的模样,又觉着这事儿也没那么稀奇了。
落魄太子配无德县主,倒也说不上谁高攀了谁。
章太后许是惦记着不能让苏懿亏了脸面,当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想着怎么能够给徐铂臻个名头,好让这事儿看起来名正言顺一些。
然而徐铂臻估摸着是知道章太后的难处,立刻跪在地上开始谢恩:“太后不必烦恼,铂臻身无长物,入赘至县主府上即可。”
说罢还冲苏懿眨眨眼睛。
苏懿唇动了动,不知骂了句什么,但脸上竟然带着笑意,心道这厮可真会见缝插针,为了不受人管制,竟然真的说到做到,要到她的府上入赘。
可。。。
苏懿不禁发愁的看了看众人,其中看热闹的占多数,少数人明显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事儿若是她应允了,明日燕京多半要翻了天了。
“太后金安,民女乃是靖安侯府嫡女苏玉,苏懿乃是我长姐,她为人低调又害羞,许是不敢答应呢,徐公子为人英俊倜傥,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民女恳请太后为长姐做主,莫要误了有情人的真心。”
真你妈!
苏懿真想立刻爆粗口。
她这妹子就是看不得她好,嫁人要比她嫁的门户低,她才高兴。
徐铂臻何许人也,他是西岐的亡国太子,如今在燕京是人质。
除了衣食无忧,更无任何长处和前途。
有他在,苏懿哪里还有翻身的可能?
只要太后应允了这件事儿,她有的是法子让苏懿生不如死。
可眼下太后犹豫了,她不得不站出来给这火上浇油,促成这件事。
章太后不禁扭头望向苏懿,她试探着问道:“苏懿,你作何感想?”
其实只要苏懿说不愿意,她自然会给徐铂臻找个台阶下,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彼时苏懿不知在想着什么,许是她看到了陈瑶得意忘形的挑衅,又或者是谢无稽默许般的纵容。
她就突然想起了她与谢无稽之间本该分道扬镳的人生。
如果今日就是这个关口的话。
谢无稽已然走了一步,只需要她也迈出这一步,二人从此就可以划清界限了。
苏懿不禁扭头望向谢无稽。
但谢无稽带着银质面具,其人周身冰冷,生人勿近,神情淡漠。
希望中的挽留并没有出现。
果然是有缘无分吧?
苏懿心想。
正如母亲所说,到了这年纪,她不得不为自己着想,而徐铂臻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除了无权无势,两个被至亲抛弃的人在一起抱团取暖,也算不得一件坏事。
于是苏懿点头了。
她点头后,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有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有人则揪着心,仿若失去了至宝般手足无措。
就连南梁帝,也忍不住惋惜的长叹了一声。
时至此时,这中秋宫宴再也没了趣味。
章太后将苏懿和徐铂臻带走之后,众人也都散了。
倒是苏子皓稀里糊涂的揽了个差事,惊觉这场宴会后,除了他旁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事后他还是找了个机会去了苏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不过他去的时候苏懿正兀自发愁,苏子皓忍不住揶揄她。
“愁什么,那大坝我指定能给你修好。”
苏懿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仿若无声的抗议。
苏子皓顺着苏懿的眼神望去,正见院子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红衣如火,手拿折扇,正摇着扇子看人宰鸡杀鸭,一边还问他们会不会做西岐菜。
苏懿忍不住哀叹:“我好像惹了个麻烦回来。”
不过苏子皓却煞有介事的凑到苏懿的面前道:“真的放下了吗?”
不消说,苏懿也知道苏子皓说这话的意思。
谢无稽。
他问的是,真的放下谢无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