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还是存了戒心的,毕竟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堂而皇之的放在自己的书房里面,怎么看也觉着其中有陷阱。
这也是为何这布防图在徐铂臻的书房里面这么久都没有问题的原因。
事出反常,是个常人都会多想一层,不过这倒是便宜了陈瑶。
因为陈瑶每日就跟在徐铂臻的身边,这布防图是真是假,就算一日两日不清楚,数月半年也能知道真假了。
她从徐铂臻的书房里面堂而皇之的将那布防图给偷了,哦不,是拿了出来,转手就交给了谢无稽。
徐铂臻连找都没找。
蛰伏了三年之久的谢无稽,已然摸清楚了西岐的情况,那布防图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真是假,故此他一边将那图用密信传回了燕京,另一方面又联系了在西岐的故旧,这才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就将恪阳纳入囊中。
不过另陈瑶和谢无稽都感到意外的是,那西岐的皇帝竟然是徐铂臻亲手所杀,杀了之后,束手就擒,随后就跟着谢无稽来到了梁国。
至于梁国皇帝为何不直截了当的杀了他,也许是有自己的私心在,国土易主,当地的百姓少不得心生怨怼,他必须得留着徐铂臻用作人质,将来或许封他个异姓王,软禁在燕京也就是了了。
所以,陈瑶对于谢无稽的感情,真情有,但不多。
更多的是利用和攀附。
这与苏懿的性子又决然不同。
苏懿虽说是个从小被嫌弃惯了的千金小姐,更是被扔在庄子里面长大,可她的心里面从来不想着依附某个人。
就算是前世,她没有如今的丰厚田产,私下里也是能用自己的银子就用自己的银子。
光是她那一手好字,所赚的零花钱,足矣她安稳一生。
这便是天大的讽刺了,苏懿和陈瑶是两个性子决然不同的两个人,二人的身世背景更是天壤之别,可到最后,凄惨的那个昂扬的像棵白杨树,从小衣食无忧的,却转生成了凌霄花。
...
燕京是个有无数张嘴的怪兽,即便有什么秘密,也会随着怪兽的吞吐,将那秘密传的人尽皆知。
没过几日,这京城贵女圈子里就知晓了苏懿的所作所为。
不过她向来名声就不怎么好,也是为人乖张惯了的,所以她们见怪不怪,到底也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传到了谢无稽的耳朵里。
彼时他与长公主之间的攀谈已然有了初步的成效,终于有心思来管管自己的家务事。
他下朝途中经过长街,偶见街边贩卖各种话本,叫卖声实在聒噪又奇葩,便叫人去买了几本来。
随手翻了翻,脸上瞬间就结冰了。
他将那些话本随手一掷,眼睛不自觉就瞟上了上面斗大的字眼。
什么娇妻狼犬夫的日常。
奇葩夫妇房中二三事。
冷面娇夫石榴裙下死。
哪个看了都让人面红心跳。
那些个写书的也是胆大,什么都敢写,写了还敢拿出来卖,卖就算了,还敢大声吆喝。
谢无稽气坏了。
这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可如今他顶着骠骑将军的名头,又不能表明身份,将那些在街上摆摊的全部都捉拿归案。
不管怎样,总归是该有个罪魁祸首的不是?
于是先让人用银子将那些话本全部都买了下来,并且嘱咐道,是有多少,要多少。
那些个人哪里见过这阵仗,自然是一边发狠的刊印话本,一边抖着胆子去问苏懿。
其实没有苏懿的默许,这些人别说在街边卖书了,更别说用她的名字编排故事了。
所以,他们视苏懿为财神爷,自然少不得要孝敬孝敬。
这少了几百两,多了上千两,燕京城中写书的那么多,苏懿就是光在家中坐着,也能拿不少银子。
赚银子是个苦差事,可收银子的时候,那爽感绝非吃到什么美食可媲美。
苏懿点拨了自己如今的财产,堪堪收集到了十万两。
这才只是修补塞吉坝的半数,不过眼下事急从权,她没有时间去等了,只好准备了东西,杀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对于苏懿的到来,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戒心。
毕竟是自己的干女儿,就算要闯祸也有她在背后收拾。
可这干女儿上来第一句话,就是要见她的亲哥哥。
她的亲哥哥不就是废太子吗?如今可还在宗人府关着呢。
长公主的心肝直颤,觉得苏懿有些过分了,于是耐着性子规劝她:“阿懿的说辞,干娘不甚明白,可是有什么隐情在,不如跟干娘说说,我好帮你解决。”
苏懿回答的直截了当,嘎嘣脆:“想跟昔日的太子爷谈一笔买卖,干娘若是方便,还望能够代为引荐。”
长公主尴尬一笑,敷衍道:“阿懿,你说笑了,关在宗人府的罪人,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呢?”
可苏懿心神流转,对于长公主的说辞并不买账。
“哦?那我怎么见干娘数次出入宗人府,难道不是去见太子爷?”
长公主一瞬间流露出了不喜:“你跟踪我?”
苏懿急忙否认:“不不不,干娘误会了,实在是早就有了与太子爷谈这笔买卖的意图,所以在宗人府外面流连了几日,见到干娘数次出入,所以如今才敢斗胆前来相求。”
长公主这才放下几分防备,身子往后靠了靠,慈眉善目的看着苏懿:“不知你找太子爷,有什么买卖,干娘很是感兴趣。”
苏懿的唇张了张,可又觉着这件事儿还是先不让长公主知道为好,毕竟她实在没有办法解释那塞吉坝明年会决堤的事儿。
昔年那大坝决堤,燕京顿时成为一片汪洋,死伤无数,伏尸遍野,若不是谢无稽带着她逃生,她也不会在谢无稽的身边待了那么久。
仔细想来,当年谢无稽不知是梦中惊醒还是早有预感,早早的就带着她去了西边的山上避险。
当时她还嫌弃谢无稽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什么,可他们刚到达山顶就见从东边铺天盖地的掀过来一阵江水,整个燕京,有半数都落在水里,且大部分都是穷苦之地,众人呼喊的声音铺天盖地,苏懿迟疑的望了一眼谢无稽,正见他似乎是自责般,幽幽望了她一眼:“只是突然觉着有些烦闷,想要到山上来散散心,我不知道...”
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苏懿莫名觉着谢无稽在这件事上面的悔恨程度,不亚于在长辈的施压下娶了她。
但前者她觉着是自己的问题,后者却是天道的问题。
她心疼谢无稽替天道背锅,成了那个临阵独自逃跑的人。
这件事在谢无稽的心里似乎并没有散去,哪怕时隔几年之后,每每想起,苏懿总会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失落。
所以她这么辛苦的想要将这件事情做成,除了拯救黎民百姓,也是想要让自己心安。
虽然谢无稽未必会感激她,也未必会知道有这样的一件事,但她做了,就像是谢无稽做了一样。
“干娘若是想知道,可否等我跟太子爷谈过之后?事情成与不成,总要有个论断,才好与您说。”
长公主并不怀疑苏懿有什么旁的动机,她只是担心自己的亲哥哥,并不像旁人所想的那样,安于同素不相识的人谈交易。
她的哥哥...
长公主不禁垂了垂眼睫,一时间分不清要不要再这个时间点让苏懿和废太子见面。
苏懿的长相,说实话,若是外人见了必定不会多想,可这样的长相落在亲哥哥的眼睛里面,却是决然不同的。
当年的事儿,事毕要重新翻出来,依照他的秉性,恐怕又要作出万千的腥风血雨。
对于现下的梁国来说,需要的是稳定,是和睦,是平安。
否则依照她的哥哥的做派,若非情非得已,是决然没有重新出头的时日的。
“想见他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
苏懿没想到长公主的条件是带着面巾去见太子爷,另外就是必须带着谢无稽。
这两个条件,后一个还算能理解,毕竟害怕她与太子爷说些什么不甚妥帖的话,派谢无稽来监视她。
可带着面巾是所为何事?
难道她丑的已经没有办法见人了?
苏懿不禁审视了自己的妆扮,今日为了去宗人府,特意穿的工整些,衣裙首饰全都是素色,但也不是流于苍白,只是少了些跳脱鲜亮的颜色而已。
头上则带了一只她从前在庄子里时,从小就有的桃木簪。
这簪子苏懿从来没有在别的时候带过,就连顾氏也从未说起过。
其实这簪子的来历如今已经说不清了,只知道自从记事起就一直在身边。
前世她回燕京后不小心弄丢,还狠狠的哭了一鼻子。
今世她特意注意,那簪子便一直放在她的首饰盒子里,只是今日要去宗人府,不好戴过于贵重的首饰,这才拿出来戴。
她收拾妥当之后,先是去找谢无稽。
彼时谢无稽已然出发去往宗人府,苏懿只好撇了撇嘴,嘟囔着这人忒没有公德心。
如今涂山不在家,新来的马车夫实在毛燥,她还想蹭一蹭谢无稽的马车,结果人家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