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为外公家平反的事,苏懿跟顾氏聊了许多。
从她的说辞中,苏懿只得出了一个确定的点。
那就是,苏懿的外公在被杀之前,曾经进过宫,并且在入宫之前,跟家里人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他说:“父慈子孝,天下安,父不慈子不孝,天下乱。”
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在影射废太子弑君谋反的事,不过依照她从前得的消息,她的外公应当是废太子的幕僚家臣,这样的说辞实在不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心腹所说,如是想来,当年她的外祖父,是否有何内情未能及时传达也未可知。
所以之后的几日,苏懿有意无意的去往长公主府,想要探听一二。
可长公主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喝酒喝的伤了神志,对于这些事是缄口不言,苏懿不仅没有打听出任何蛛丝马迹,反而在她的府上见到了谢无稽。
彼时谢无稽仍旧是带着银质面具,浑身上下笼罩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
他从容的进入长公主的后院,并且表现出了对长公主府极其熟悉的态度。
这说明,苏懿在长公主府上见到谢无稽,并不是偶然。
那么,从前她和谢无稽去往西岐的事儿就值得深思了。
一来,长公主的所作所为逻辑不通,如若知道谢无稽没死,没道理瞒着她三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谢无稽身负重任,没有办法公之于众。
二来,长公主若是坦坦荡荡,这件事也不甚复杂,顶多苏懿心痛埋怨上几日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对此事遮遮掩掩,这就难免让人遐想,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旁的见不得人的事?
这燕京最近谈及最多的事就是关于废太子的复辟。
但这件事已然人尽皆知,就算是君臣相见,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谢无稽此番动作,倒像是在谋划旁的东西,比如,谢无稽到底站在哪一边?
是废太子,还是当今圣上?长公主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唔,想的苏懿脑仁儿疼,她忍不住揉了脑袋将此事先放放,转而归家,与殷姑商议。
殷姑倒是站在局外的角度,对苏懿颇有点拨。
“如今就像是两人对弈,就看谁能棋胜一招,不过依照我的判断,有人快沉不住气了。”
至于沉不住气的是谁,苏懿心里早已有了判断。
听闻,当今圣上如今五十有二,最近更是身体抱恙。
原本想要改立蓝贵妃的儿子为太子结果被群臣阻止,不得已作罢。
苏懿便想起之前记得的那个神秘的组织三叉戟。
其实前世的时候,关于三叉戟,苏懿和谢无稽只查到了一半。
他们虽然将这组织折腾散了,但是却没有查到这组织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从前她觉着这样壮大布局的组织,必定来自江湖,可如今想来,兴许,这组织根本就是以朝廷中的人为首呢?
是谁?废太子?亦或是当今圣上?
她现在确定不了,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提前绸缪,如今按照燕京的形势,若是没有意外,废太子付出指日可待,她需要在废太子重新掌权之前,找到外祖父家的后人。
好在这件事并不难,只要有银子,多的是人替她卖命。
如今苏懿手中不缺银子,庄子铺子经营都非常好,她每年的进项擦不多有两三万两银子,就算以后拒绝了康乾的分成,她的进项也不会低于一万两。
这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已经足够,但对于苏懿来说,这钱却可以帮助她做许多事儿。
除了寻找外祖父后人。
这第一桩,就是加固塞吉大坝。
塞吉大坝坐落在钱塘江中段,地势险要,水流湍急,暗礁遍布,原是没什么敢独自往这里经过的。
但在昭平十六年的时候,却偶遇百年难遇的大雨,大水将堤坝冲毁,淹了下游的农田,十几万人为此无家可归,饿殍遍野。
但如今的梁国正是多事之秋,陛下恐怕没有闲心去管理这些未来的事儿。
有谁会相信她说的那塞吉大坝在明年的六月份会突然崩塌呢?
不用去想,想就是无人会信。
可修缮大坝并非是几两几十两,几百两银子可以修整完毕的工程,需要的,是几十万两。
如今的苏懿虽说腰缠万贯,但也禁不住向海里扔石头一样没有节制的浪费。
她得像个办法捞一笔,还得顾及上面的意思,切莫不会被人盯上,毁了她的大计。
说起来,如今的苏懿涉及的产业遍布笔墨纸砚,绫罗绸缎,农林耕种。
所有她能想到的搞钱方法,她都已经有所涉及。
但这些产业带给她收益却是细水长流的长久法子,想在短时间内凑到几十万两银子,除非她将全部的产业在短时间里面卖掉。
然而这显然不可能。
如今的燕京城里,能比得上她的财力的,几乎没有,何况她不能将所有的产业全部处理掉。
否则救了灾民,回来她自己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
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故此,在想尽办法的同事,苏懿不忘去找苏子皓帮忙。
苏子皓如今也升了官,在军中颇有威望,如今空闲的时间更少,想见面,也比从前难上几分。
但事关塞吉大坝的安危,苏懿不能不管。
更何况,燕京就在钱塘江的下游,到时候堤坝若是出了问题,就不仅仅是出现灾民的问题,只怕唇亡齿寒,燕京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所以当苏懿提议要修复塞吉大坝的时候,苏子皓仍旧表现出了意外。
不过这意外很快就被苏懿的说辞说服,她竟然翻越了塞吉大坝百年的县志,确定出每过六十年,大坝就会遇上一次暴雨的规律。
其实从前的燕京并不在河道的两侧,只是因着当今圣上做太子的时候有一次从钱塘路过,说这么美的景色过燕京而不入岂不暴殄天物?
故此,登上王位的今上便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将钱塘改道,其中的一道河口直直的穿过了燕京,如今正是桥梁画栋,是燕京的一大美景之一。
苏子皓本来对于苏懿的说辞是不甚感冒的,不过人家翻越了那么多县志最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实在不好泼人冷水,故此只好温言软语,先行答应下来。
“你做什么我自然是支持的,不过你也知道,我的俸禄微薄,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啊!”
苏懿若有所思。
“其实我有个大胆的主意,就是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苏子皓拧眉沉思,而后细细的品味了他亲妹妹的主意,不禁恨自己还是天真了。
苏懿的想法自然是要搞钱,只是没想到搞钱的法子有点太过邪门儿。
她竟然想要以自己为脚本,编写她与谢无稽在西岐的所作所为,然后上街售卖。
这个灵感大约就是来自于上次参加菩提法会上,其他世家小姐的无意说辞。
既然这些人对于他们在西岐的遭遇这么感兴趣,她倒不如利用起来,编一出狗血的爱恨情仇,放到燕京的大街上,茶馆上售卖。
这些百姓平日里最大的乐趣不就是探听权贵的隐私吗?
她就让他们一次听个够,等一本听腻了,她再换一本,只要有人听,有人看,她的银子就源源不断。
苏子皓不禁挑了眉头,颇同情的看着苏懿:“你确定你这么豁的出去?万一他们不买账,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懿咬了咬腮:“总比坐以待毙强吧?”
苏子皓不禁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幽幽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写?”
...
进入八月的燕京突然间像是睡醒的怪兽,张牙舞爪起来。
每天清晨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世家小姐公子排着队,等候在苏懿家的书局外面,预备抢夺那每日一刊的楚阳秘闻。
这部一旬才有一话的,关于楚阳县主和原赤焰将军的二公子谢无稽的爱恨情仇,可算是揪住了众人的好奇心。
这些人里,有的人纯粹是好奇,有的人则是为了将那话本看了以后再背后嚼舌根子。
而有的人不然,他是为了追番。
其实头两话出来的时候,反响并不大,买的人也都是些跟苏懿有交情或者有过几面之缘的官眷,可从第三话开始,苏懿就将自己编排成了深情的痴心女子,而谢无稽,则是个对于她的痴心视而不见的负心汉。
之前谢无稽怎么拒绝别人的,苏懿将那些行为有过之而无不及,添油加醋的重新描写了一遍。
那些世家女子看过那话本之后,仿佛打开了什么新奇之门,只追的昏天黑地,恨不得立刻锤上苏懿的家门,指摘她烂泥扶不上墙。
所以当苏懿发现最近有不少人有意无意的拜访,并且拿一种同情的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谁能想到一个八卦,竟然引得燕京城里这番动静?可见他们是真闲。
苏懿则乐见其成,要么让苏琼外出收银子,要么就闷在家里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写。
她这样肆无忌惮,有人欢喜有人忧。
但苏懿并不在乎。
顾氏知道了有人在外面编排自己的女儿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苏懿。
她表明了自己的担心,得到的却是苏懿一句不痛不痒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