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人应了声是,自顾自走了,院中便只剩下苏玉和三娘。
三娘把苏玉唇中的布巾拿出,苏玉急忙喊道:“救命!”
那布巾就被重新塞了回去。
苏玉呜呜呜说不出话,急得满头大汗。
三娘便拿捂了凤仙花的指甲戳了戳苏玉的脸颊:“你若不叫,我便让你说话,你若还是不听话,乱叫扰了客人的兴致,我三娘,可有的是手段。”
苏玉怕的眼泪涟涟,急忙应声点头。
三娘便捏着兰花指,将那布巾从苏玉的嘴里拽了出来。
“这位大娘,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楚阳县主,我是靖安侯的嫡女,你们若是把我送回去,我敢保证,定有千两银子相赠。”
三娘无声笑了笑:“抓错了?呵!”末了,讥笑了句:“不能够,我们观察探究了良久,那县主平日里最爱穿这等素色的衣裳,虽说有个妹妹,却是个喜欢鲜亮颜色的主儿,你想蒙我,没门儿!”
“我作何蒙你,三,三娘,就算你们要抓那县主,难道就不怕得罪官家,日后死无葬身之地吗?”
那三娘拎起苏玉的下巴,在她的面颊上面仔细审视了片刻:“老娘不是被吓大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人还敢到处乱跑,也就是落在我三娘的手里,放心...”
说到这儿,那三娘突然想起什么来,突然噤了声,伸手在苏玉的下颌处捏了捏,说的话莫名让人胆战心惊,“总归是不会要你的命就是了。”
不会要她的命?苏玉先是长舒出一口气,可在听到三娘的下一句话是,立刻浑身冰冷,犹墜冰窟。
她道:“大爷们可不喜欢在死人身上求欢。”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爹是侯爷,是侯爷,你们若是不放了我,我定会让我爹将这里踏平,让你们身首异处!”
三娘轻叹了一声,这次的笑,更放肆了:“唔,你不会的。”
苏玉愣住了,然而接下来的事,让她生不如死。
她被人剥光了洗干净,换了身艳丽的衣裳,被推进了一漆黑的屋子里。
那是她一辈子最不堪回首的记忆,让她每每想起都会生不如死,恨不得将那些欺辱她的人生吞活剥,然而,她却连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
三娘的确言出必行,事后将她收拾妥当,找了个地方将她放下,只等着有人出现发现她好将她送回府中。
苏子皓找到她的时候,苏玉几乎不能说话。
她看着亲哥哥蹲在自己的身边,忍不住掐着他的胳膊,那种不甘和隐忍魔鬼一样缠着她,让她憋着一股郁结之气,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直到力竭晕倒过去。
苏玉被送回了家,但她拒绝任何大夫的诊治,只说是惊悸过度,疗养一段时间即可。
可那地狱一般的场景每每入夜,都会在她的梦中出现,明明是苏懿惹下的麻烦,凭什么由她来偿还。
凭什么?
可她身上的伤刚好,三年便换了一副模样出现在了靖安侯的门口,并且自称是苏玉的救命恩人。
苏玉又恨又怕,但也不敢戳穿她,因那三娘说过,若是她不肯听话,就将那一晚上她做的事儿全部都说出去。
女子名节比性命还要重要,遑论苏玉已然失了身,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处境,亲娘也不行。
于是三娘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找苏玉一次,苏玉便像是做噩梦一样,度过难熬的两个时辰。
事后苏玉也曾经问过三娘:“既然你已然知道抓错了人,为何还要继续折磨我?”
三娘轻笑:“是谁重要吗?苏姑娘可知道这野外的河边常有水鬼找替身的故事?这水鬼啊,若是想要解脱投胎,总要拉一个人接替她的位置才行。”
末了,三娘又道:“一身淤泥的时候,看见眼前的白莲花,你就没有将那白莲花摁在泥里的冲动?苏玉,你和她没什么分别,你承受的,原是她的债!”
苏玉的心中,轰然有堵墙倒了,她摁住三娘的胳膊追问:“我能,问问你背后的那个人,她是谁吗?”
...
因着七夕过的并不愉快,所以谢无稽那几日并没有去找苏懿。
苏懿本来乐的清闲,不过很快这清闲便被打破了,原是那西岐得寸进尺,竟然要用自己国内的破烂换熙纸和绫罗,气的陛下几日未能用膳,仓促病倒。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因为那茶叶的缘故。
梁国虽然国土面积不大,却是个酷爱饮茶的国度,从前都是真金白银拿着钱去西岐买,不过最近因着熙纸和绫罗的缘故,那西岐没有占着便宜,反而赔进去许多银子,故此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意图打压梁国。
可梁国也不傻,总不能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为了五斗米折腰,从此称臣作为附庸,断了自己的骨气。
所以,眼下梁国分为两派。
这一派主张派出使臣议和,想着签订一些条约将贸易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样一来,这些麻烦就变成了,少赚些银子和多赚些银子的问题。
这另外一派,主张根治,那就是偷偷派人摸进西岐,去学习茶树的种植之法,之后将树株偷回来,一劳永逸。
说起来,梁国其实是有茶树的,但都是本地的土茶,味道带着酸涩,不如西岐的茶叶泡起来甘醇,不过那西岐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茶树的种植高手,将他们境内的茶树培育出多个品种,每个都是上乘。
他们想学,奈何西岐不肯教,日防夜防的,梁国也没偷成。
这就是为何梁国陛下如此心焦的缘故,那茶叶你们不肯教我们,我们有了熙纸,自然也不能拱手相让。
两国之间暗自较劲,谁也不服输,谁也不肯让,便成了如今这般左右为难的境地。
可是想要入西岐偷师,也并不容易,首先去的人得极其聪慧,很多事情需要一点就通,其次,得有功夫在身上,遇到危险才能顺利脱身。
这么一想,这举国上下倒是为难起来,他们不是找不着,而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去检测一人的心性,尤其若是他们偷师的事情败露,一来西岐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借机侵犯,这二来,他们会更加小心,偷师更无可能。
所以这个事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就是您举荐我和他的理由?”
苏懿一早就被叫到了长公主府,没想到来的时候,谢无稽也在。
结果听了半天,最后听出来,长公主在陛下的面前举荐她和谢无稽潜入西岐,去偷师学种茶。
苏懿:“...…”我真的会谢。
长公主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怎么,你不想去?这么些人里,唯有你才有可能将茶株带回来,苏懿,你若能完成这个使命,想要什么赏赐,本公主便允你什么赏赐。”
谢无稽幽幽插了句嘴:“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苏懿和长公主默契的同时看向他,就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
“那是自然,不过,得先完成任务才行。”
其实关于派苏懿和谢无稽出行去西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便是长公主也听说了苏懿的事,自觉如今离开燕京出去躲一躲。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他们只需要扮做云游的商人,只要不透露真实意图,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两国之间虽然不睦,却也不乱杀商人,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毕竟得靠着他们四处游走,贸易货品。
梁国与西岐国力相当,这番处境,谅谁也不会先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懿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我可以去,但可不可以换个人,他…”
话没说完,不过任谁也听出了苏懿语气里的嫌弃:“我不是嫌弃你啊,只是我和你孤男寡女,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妥。”
苏懿对着谢无稽说了一番话,扭头对长公主提议道:“不若换成苏子皓?我们是兄妹,有他在,也可以保护我。”
长公主若有所思的顿了顿,她望了望谢无稽的方向,正见他眉头紧拧,慎重而忧思的望着地面。
手掌紧张的紧紧攥着。
面上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谢无稽你的意思呢?”
“都可以。”
长公主注意到谢无稽紧张的将胳膊从环胸的姿势放了下来。
她在心中耻笑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苏懿刚要谢,结果又听长公主道:“换不换,得先问过你哥,他今日可在?去找人将他叫来!”
苏子皓来的时候,从下人的口里听到了点风声。
他只知道长公主想派他出去做事,但究竟是什么事,却没有细说。
所以当他到了长公主府上,被问及愿不愿意的时候,他踌躇了一瞬。
“我愿意?还是不愿意。这……”
苏子皓的视线在三人面上来回跳转,最后落在了谢无稽的面上。
然后斩钉截铁的回了句:“不愿意,我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没有时间伺弄这些。”
苏懿:“……”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长公主趁机拍板:“既如此,还是由谢无稽你去。”
苏懿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谢无稽的面上看到了笑意,但她哥和长公主却是真的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