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凤舞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心血，最终换来了他片刻的良心发现。

可是大势已成，纵然她身为帝王，也保不住她想保的人。

刺在他胸膛上那一剑，是他握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的。

他说身为帝王，不可拂众意，不可逆民心。天下人眼里他已经是个祸害了，她不杀他，便做不成一个明君。

成大事者，弃情绝爱，六亲不认……她不该对他心慈手软。

这是一路陪她成长而来的萧洎菽教她的最后一课。

教的是……君王的狠心。

随着何安褚的讲述，萧墨白渐渐想起了萧洎菽曾对他说过的话：

“傻小子啊，我有什么好值得你羡慕的？我不过是个……连活着都不敢的懦夫。”

“你可以陪着你心爱的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生，可是我……连答应她最后的请求，陪着她一起活下去都不敢。”

“你也许不信，那时的我敢死，却未必敢活。那么多人信我敬我奉我如神、为我卖命，却因为我假仁假义的一个决定，送了性命……他们都死了，可我却活着。他们为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我却在殿宇之中，妻贤子孝，极尽笙箫……”

“我愧对他们九泉之下的英灵，愧对他们饱受离乱的鳏寡，可她——我的心上人、新朝的建立者、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要我放下一切，心无旁骛的回到她身边，陪她一同治理这初初承平的天下……”

“他们都说返生术复活的都是恶魔，其实不然……那区区的咒怨根本影响不了我的心性，让我崩溃的，是我内心深处突然涌现的懦弱。是我不敢承担的责任。

你也许觉得奇怪，萧洎菽也会有怕的时候？

可是我，就是怕了啊！

当初我本已经做好准备要和他们一起死了，可是她又把我救了回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就是你原本打定主意不再承担的一切，都重新回到了你的肩上……那沉重的担子压上来，让你不疯魔，根本不能活……

我可以为她而死，却没勇气陪她一起活……我不敢面对那些被我逼死的忠臣的家属，我不敢听他们问我：为什么你让我的丈夫，儿子，孙子甚至是爷爷和公公都去送死了，你却还活着？

我没法回答他们，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本是该死的，可是她让我活了，我又不能再死……

如果我还活着却什么都不做，我就对不起那些忠臣良将，也对不起我萧家的列祖列宗。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已经负过他们一次了，却不能再负第二次吧？

答案就是——就是不可以了。没有为什么。

有些人，有些事，你狠得下心做第一次，却一定做不成第二次。

因为这时候你会想，第一次的结果已经摆在那里了，第二次，还会有什么差别吗？

我得为他们报仇，我得伤害我心爱的人……

那千万条横在我们中间冤魂告诉我，就算再爱也不能爱了。像我们这种双手染满血腥的人，今生注定不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