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全身溃烂，小腹肿胀，口吐白沫……”
秋露居的偏殿内，苏风月正在认认真真的查验着一具刚刚死去的宫女的尸体。
碧岚在一旁记录的十分认真，苏风月工作的更是甚为投入。
可还有一个人，什么也没有做，只端了一张小几，一把交椅，默默的在旁边看着。
看得时间长了，那人便有些不耐烦。然后便一直不停的给自己续着杯子里的茶水，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一壶茶便已然被喝的见了底。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被晾在一旁已经不知多久的东方博望着喝的已然只剩下茶叶沫儿的茶壶，忍不住开口道：“其实你不必亲自在这里检查，我可以……”
“殿下，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东方博的话还没全说完，已经被苏风月再次无情的打断。
好吧，第十八次。
半个时辰里，他试图打断苏风月十八次，可惜，一次都没有成功。
又过去好半晌功夫，当苏风月终于伸了一个懒腰，用一种迷离困倦的眼神将自己望了一眼后，东方博知道，她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娘娘，最近几次病发的病人似乎症状比之前的都还要严重的多。可我瞧着您的药方却也都是对症下药的，那咱们这药的分量是不是还得再下的重一些？”
整理完苏风月所说的记录的碧岚翻看着这两日的案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问道。
苏风月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看来这段日子没白白叫你跟着来。不错，咱们之前的药方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这瘟疫的症状比我想象的还要霸道。如今咱们将这药的分量再加重几分，想来应该就能控制的住了。”
眼看这主仆二人刚忙完工作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上了，东方博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制止：“二位，若是再不出宫，这宫门可就要下钥了。”
苏风月转头看了一眼一脸郁闷中还带着几分隐隐的期待将自己望着的东方博，颇觉得有些想笑。
这家伙，想来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等一个女人吧！
东方博像是怕她们俩还聊得忘乎所以，对上苏风月的双眼之后又继续补充了一句：“便是二位一身的铜皮铁骨，可小王也着实是受不了了。还请二位高抬贵手，放小王一马，今日便到此为止可好？”
听他这样一副殷切恳求的模样，碧岚已经忍不住笑起来。
“殿下，娘娘这可都是在为您做事呢。瞧您这般不情不愿的样子，算什么呢？”
碧岚的眼神朝着苏风月那里瞥了一下，不知怎么，空气中好似弥漫出了一股怪异的味道，东方博的脸蓦地便有些红晕。
“好了。”
苏风月唤了一声，将手上的工具递给了碧岚：“收拾收拾，回去吧。劳殿下久等了。”
东方博有些尴尬的笑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自顾自的朝前走了去。
本以为终于可以出宫，可刚一迈出秋露居的门，一阵凄凄惨惨的哭声便传入了苏风月的耳中。
东方博眉头一皱，只听一声重重的叹息：“哎，听秋露居的掌事太监说，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四个了。这么下去……”
那一边碧岚还没有叹完气，这一边苏风月已经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去。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身边还跟着一个看着更小一些的小宫女，正哭哭啼啼的扶着尸体亦步亦趋的向前。
“姐姐，姐姐！你死的好惨啊！”
小宫女的哭声震天，东方博心中烦躁，再看苏风月时便更平添了几分抑郁。
所有人看到苏风月，知道她这次也是负责协助太医研制疫病药方的，便都自觉的停了下来。
“她发病多久去的？”
苏风月看着再次被抬进来的尸体，面色平静的问道。
“两天……原本，原本还以为可以再撑一段时间的，可是这丫头身素来就若……所以便这么快去了。”
尸体被四个太监抬着，为首的掌事太监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回答，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瞧向面色不善的东方博，心中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那是一个长得很标致的小姑娘，眉眼之间有一丝难掩的灵动。
虽然她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双眼，但是苏风月看着她那张安静的脸，几乎都能想象到这个小丫头没有生病之前该是一个怎么样的美人。
苏风月看着那张临走前甚至还挂着微笑的脸，不知怎么，心便觉得一阵一阵的抽着疼。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啊……”
苏风月一直在呢喃自语着，好似心里缺了一块什么似的，捂着心口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
“明明药方都对，明明就算不能彻底根治，也不应该发病的越来越频繁啊！怎么会这样呢？”
苏风月失神的呢喃着，身边的东方博看她这个样子，有些担心，不觉在她耳边悄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丫头福薄，不是你的错。”
东方博的劝慰似乎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苏风月的眼神还是痴痴的望着那小丫头的尸体。
东方博看着脸上悲伤之色难掩的苏风月，又看看那被放在地上此刻已经冷冰冰的尸体，心中突然划过了一丝可怕的想法。
这么危险的疫病……若是苏风月也被感染了……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地上的尸体因为身上盖着白布，所以只露出了一张安静甜美的笑脸。
这小丫头大概去的很安详吧，一张脸上没有半点痛苦，嘴角甚至弯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只是，她的脖颈之间为何会有一大块腐烂的痕迹呢？
是了，她是得瘟疫死的。
得了瘟疫去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那丝原本看着很美好的微笑，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痛苦得到解脱的释然。
疫病的患者大多都会身体腐烂，口吐白沫而死。
死之前经历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也不知她死前受了多少的苦，最后，才会这样将死亡当做一种解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