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若说最热闹的一处地方。
当属中州邵家的主殿之上。
正如百里玄所料。
今日一战尚未出一日,便传遍了整个中州。
中州修者感叹着世事的无常的同时。
更震撼于中州邵家之悍。
挟战队,御灵兽,怒击百里昆仑。
更在一战而胜的同时,邵家儿郎横剑于昆仑万众之前,与其订下了那几近羞辱的契约。
而那往日间不可一世,横行无忌的百里昆仑。
竟忍辱而应,狼狈而归。
众人不能理解。
积弱数千年的四大家族,何以突然强悍如斯。
但终究无处深究。
但与那些仅只能感叹而无处深究的中州散修们不同。
中州赵家,韩家和谭家的家主,却尽皆不约而至。
各执重礼,接踵而来。
以道贺拜访为名。
不容邵烈阳拒绝。
更有厚颜之人,竟提出四族联盟,乃宗祖契约,不容背弃。
似乎完全忘却了这数年间,是他们陆续弃邵家于风雨飘摇之中。
心中余奋未尽。
邵烈阳不愿,也不屑与他们争论过往。
但却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送走众人。
邵烈阳凝望夜空。
他知道中州,再不是昆仑一人的中州。
这天下,也不再是昆仑一家的天下。
今日。
于中州月弦来说。
也是一个好日子。
月弦圣女花似剑已完成化清雷劫。
成功破入了化清境。
自此,月弦圣地再增一位化清境强者。
但这于月弦来说,却并不是她们最为期待的事情。
她们心中,更为期待的是月弦那世代相传,并薪火不息的那则隐秘传承。
月弦圣地。
在中州虽不是最强的宗门。
却是最为神秘的宗门。
因为月弦圣地,自万年之前开始,每隔百年,或数十年。
便会出现一位拥有绝强体质的后人。
那种体质为‘无上剑体’。
而在这世间,除了月弦圣地的后人。
从无一人,拥有过这种体质。
月弦后辈之中。
拥有无上剑体之人,更无不是惊才绝艳之人,天赋卓绝之辈。
更有传言。
拥有这种体质之人,承载了月弦圣地最宝贵的传承。
而但凡是拥有无上剑体之人。
修为每每达到化清后期,便会避开天道,羽化飞升,进入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璇霄丹阙,灵气氤氲。
被世人称之为仙界。
而至于仙界身在何处,那太过虚无缥缈。
无人知晓,更无人有缘探究。
这就更加为月弦这处古老的圣地,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功破化清。
这于月弦圣地来说,不仅是突破了那层桎梏。
更意味着花似剑,拥有了通往仙界的资格。
化清后期。
只要突破化清境的这层桎梏。
到达那化清后期,便已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仍如往昔一般。
花似剑一袭戎服。
在修复了劫雷所带来的创伤之后。
便盘膝稳坐于瑶台之上。
感悟着悠悠天道,吸收着寒月之精。
残月高悬。
一道身影飘然而至。
缓步行到了花似剑的身侧,立于了花似剑的面前。
似有感应。
花似剑缓缓睁开了双眼。
“姑姑,您来了。”
缓缓起身。
花似剑与花芪语相对而立。
“嗯,剑儿,感觉如何。”
神色间有难掩的欣喜。
花芪语欣然凝望着那如月中神女般的花似剑。
轻声询问着。
“姑姑无需为剑儿担忧,剑儿并无大碍。”
闻声浅笑,花似剑轻声宽慰着花芪语。
见花似剑浅笑嫣然。
似她心中,也为今日化清而愉悦。
花芪语见状。
更多了一分与花似剑谈心的兴致。
“剑儿,今日中州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你要不要听姑姑跟你说说?”
抿嘴浅笑,花芪语侧首凝望着花似剑那如水般的双眸,轻声问道。
闻声。
花似剑含笑看向了花芪语。
“姑姑,您就说吧,莫要吊剑儿的好奇....”
于花似剑来说。
今天确是这四年间,自己最开心的一天。
因为今天自己终于破入了化清。
这代表着,自己这如牢狱一般的生活,将成为过去。
仍记得四年前,刚回归月弦之际。
花芪语曾言。
只有自己功破化清,天高地阔,方可任自己游之。
甚至。
花似剑已做好打算。
明日启程,便返回西域。
去见自己的那些亲人。
去寻自己心中的那个人的消息。
见花似剑那绝美的脸庞上笑容更浓。
花芪语不再逗趣,向花似剑娓娓阐述起今天中州所发生的一切。
“剑儿,今天昆仑举全宗之力,御护宗妖兽而攻往中州邵家。”
“但昆仑却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彻彻底底。”
昆仑惨败。
这对于花芪语,更对于整个月弦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当说起今日昆仑与邵家之战来,花芪语更是眉飞色舞,神情激奋。
“哦?”
闻声微诧。
花似剑也来了兴趣。
“怎么可能呢?昆仑之悍,我月弦尚不可敌,中州邵家已强悍至此了么?”
眉间有深深的疑惑。
花似剑继续追问着。
闻声。
花芪语抿嘴一笑,再次深深的向花似剑看去。
“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跟你提起的魂碑七耀之事么?”
“是因为那位邵家天才儿郎,邵逸。”
闻声微怔。
虽然花似剑已然断定了那邵家儿郎,并非自己心中之人。
但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花似剑仍有些怔然神伤。
“这事说起来,你定然会有兴趣。”
似并未注意到花似剑的异常。
花芪语于月辉之下缓缓踱步。
“那邵家邵逸,竟与你的那些旧友相识,更能操控修罗殿的那四支战队,与昆仑战队相抗。”
闻声巨震。
花似剑的神色间浮现一抹怀疑,一丝不解。
“但最令人震惊的还是他那只灵兽。”
“那灵兽似乎是灵族之中的白虎一族,战力彪悍,仅一合之下,便将昆仑那头双头玄狮击败.....”
“姑姑....”
语未尽。
耳边便响起了花似剑那略有颤抖的声音。
闻声微惊。
花芪语忙匆匆踱到花似剑的身侧,紧张的向花似剑看去。
月光之下。
花似剑那娇挺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那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不知何时,更已挂满了泪珠。
“剑儿,你怎么了?”
心中更惊。
花芪语急声问道。
闻声不语。
花似剑俏眸含泪,凝望着花芪语的双眸。
许久。
花似剑似有所觉。
不着痕迹的擦拭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姑姑,我没事....”
花似剑轻吟,别过了头去。
见状。
花芪语心中了然。
“唉....剑儿,你是不是又思念你幼时的旧友,那西域的邵逸了?”
四年间,虽多次告诫花似剑身负传承,不可动情。
但仍没抹去花似剑心中的那道身影。
“剑儿,你当知你身负月弦未来,不可动情。”
花芪语皱眉说着。
虽双眉紧蹙,对花似剑,花芪语却没有一丝责怪之意。
在
心中,反而为那道不知何人定下的规定,而暗暗不满。
更不知为何在月弦圣地之中,但凡拥有无上剑体之人,便不可动情。
无处深究。
这道规定是言帅所定。
月弦即是言帅的月弦。
花芪语虽为掌教,更多的时候却像是一位管家。
“姑姑,我没事,刚才听你讲起我在西域的那些亲人,情难自禁罢了。”
花似剑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不露声色的向花芪语解释着。
花芪语闻声释然。
“剑儿,如果想她们了,你哪天便回西域,去看看他们,反正此时你已化清,中州和西域之中,再无人能轻易伤你。”
轻轻拉起花似剑的手腕。
花芪语含笑安慰着。
“嗯,谢谢姑姑。”
花似剑闻声颔首。
继而又向花芪语说道“姑姑,很晚了,剑儿要休息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臭丫头,总是跟姑姑下逐客令....”
宠溺的瞥瞪了花似剑一眼。
花芪语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好了剑儿,你早些休息吧,姑姑也要回去休息了。”
花芪语说罢。
便轻轻放开了花似剑的手腕,转身向峰下飘然而去。
送走花芪语。
花似剑缓缓转身,失魂落魄的向瑶台之处走去。
“是他....定然是他....若非如此,宋超他们怎肯任人所驱.....”
缓缓斜坐在瑶台一侧。
花似剑如在梦呓。
“可是....如果是你,你为何不来寻我....为何让我一个人在这夜夜为你担忧.....”
轻声呢喃。
两行清泪,顺着双颊滴落,她却浑然未觉。
“是因为我并未在你心中么.....”
“可是....”
花似剑轻吟。
神色间一抹坚定,逐渐凝聚。
“不管怎样,你不来寻我....我便去寻你....”
一念至此。
花似剑匆匆起身,向阁楼内走去。
闻花芪语所言。
花似剑几乎可以断定,那中州邵家邵逸。
便是自己日日牵挂的那个人。
但花似剑却不明白。
若真是邵逸,为何他会有与中州邵家相同的血脉。
又为何会是邵家邵战和文雪上仙的孩子。
仍记得封谷灵境之中。
自己因负伤,而藏匿于山洞之中那三日。
那三日间的朝夕相处。
邵逸明明告诉自己,他幼年之时,父母便已早逝。
他无门无派,甚至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心中有太多的疑惑。
花似剑决定,明日便前往中州邵家,一探究竟。
即便结果并非自己所愿。
也能还自己一个安心。
阁楼内灯火通明。
匆匆行至阁楼。
花似剑推门而入。
寻得一匹白绫。
花似剑手掌微翻,一柄匕首出现在了手中。
小心的将白绫划开一段。
继而将那一小段白绫,平铺在桌几之上。
花似剑取来笔墨。
在那段白绫之上,匆匆描画了起来。
不多时,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便已跃然于那白绫之上。
一处山洞。
山洞前树木苍翠,花草芬芳。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一位少年手捧着烤肉,含笑向洞内走去。
放下笔墨。
花似剑颤抖的托起那半片白绫。
怔然的看着白绫上的那幅画面。
不觉之间。
那如水的双眸间,又有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许久。
花似剑轻叹。
继而又将那半片白绫,平铺在了桌几之上。
再次拿起了画笔。
在那幅画卷之下,写下了一句隐藏于心底许久的誓言。
“三日,即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