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去医院,不能去民房,因为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离开恒河后,我产生了无处可去的孤独感。
麻胀,有肉被烧焦的气味,火辣辣的疼,身体觉得冷,空洞,这就是子弹穿透我右胸后给我的感觉。
“滴滴”,一颗颗血珠从我的指尖滑落到地上,我勉力抬起昏昏欲睡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建筑物—赤红色的外墙,尖尖的塔顶,难道这是?
“吱吱吱”,一个古怪的叫声传来,我寻声看去。
这是,全身红彤彤的猴子?
“栖息着大量猴子的著名的杜氏古庙?”
最后一个念头产生时,我晕倒在地。
面颊被柔软的物体抚摸,一阵瘙痒感让我悠悠地醒来了。
“不愧是救世主,这么快就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睁眼一看,一只红色猴子正用猴爪抚摸着我的脸,一个长发男子坐在十米远外的洞口,背着我说道。
“以你的伤势,正常人要近一天才能醒,而你只用了五个小时。”
男子继续说道。
什么情况?
一个疑似山洞的地方,一只对我很亲热的红色猴子,一个曾在我走火入魔时思想传音救了我的男子。
男子似乎觉察到我的困惑,背着我,向我招了招手。
红色猴子如称职的看护,把我扶了起来,一起走向洞口。
此时已是清晨,我看清了周边的环境,原来我在一座高山的半山腰处的山洞里,一条隐蔽的小路撕开了茂盛的植被,一直通向山脚下的那个疑似为杜氏古庙的赤红色建筑群的背面。
我转身看向牵着自己的手的猴子,只见他面如红宝石,头小,双耳尖耸,近一米的长尾高翘宛如旗杆,全身呈现朱砂般的红色。
我为什么要写作“他”?
是因为他不但直立行走,而且下身穿着由树枝、兽皮编成的短裤,双眼含着温暖又热烈的感情,如果不是他不能说话,我真的可能会把他当成人来看待。
至于男子,他穿着印国僧侣服装,白发、垂到了口角处的白眉、长至喉结处的白色胡须都显示出其年纪不小。
等一下,他,他不是那赛先生?
我吃惊地想伸出手指向他,又觉得不礼貌,还没等我问,老者开口道:“以前的一切都是浮云,重要的是你,救世主。”
我疑惑道:“谢谢您两次救了我,不过您为什么一直称我为救世主,还有,您怎么可以跟我进行思想通话?”
赛先生微微一笑道:“第一,这次救你的不是我,是灵猴;第二,你不但拥有未来,而且还将阻止整个世界的毁灭,你不是救世主谁还是?第三,很多年前,世人称我为‘赛先生’,我做了你所知道的那些事情,等到我遇到灵猴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还有别的使命,其中一个就是等待,直到今天终于等到你!”
我听得瞠目结舌,印国真是一个充满神迹的国度,偶遇的一个陌生老者就能随口说出我最大的秘密之一,更别说还遇到了灵猴。
“如果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你唯一的选择是只有杀了他/她!”
想起猪猪曾经的嘱咐,我下意识就想运行“雷神功法”,但是叫我怎么狠得下心来对付救过我的人?
等等,“他是灵猴?”
赛先生刚说的话让我杀心骤减,我疑惑地看向那只猴子。
“他叫哈奴曼,我是他在人间的发言人。”
赛先生答道。
我顿时感到有些腿软,“雷神功法”初成时,我犯下大案后,一度心理膨胀,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直到遭遇王南海的死,恒河杀手枪击,再到眼前这一幕,我才意识到自己多像一只井底之蛙!
我想再次确认一下:“印国神话中的猴神哈奴曼?”
赛先生点了点头。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我想笑却笑不出。
“我和哈奴曼救你,是因为你是救世主,哈奴曼有事要拜托你。”
“哈奴曼在印国神话中是无所不能的,就像九州人人皆知的孙悟空一样,有什么事是他办不了还需要我办的?”
我终于忍受不住,大喊大笑道。
这次受伤让我心里凝聚了不少负面情绪,再加上现在上演的“神话故事”,更加让我无所适从。
哈奴曼伸出猴爪,握紧了我的手,一股能量传来,我就像是吃了“速效救心丸”一样,很快恢复了镇静。
“他这是?”
我顾不得礼貌,惊讶地指着哈奴曼,问赛先生道。
“这是宇宙间最纯净的能量之一,就像你体内的雷能,你的枪伤就是被他治愈了。”
治愈了?
我刚才没注意到,此刻伸手摸向右胸。
咦,子弹造成的空洞不见了,疼痛感没有了,根本没有受过枪伤的样子。
我认真地看向哈奴曼,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和温暖。
我不由自主地搂住他,嘴里说道:“谢谢你,谢谢。”
哈奴曼柔软的猴毛和猴身没有妨碍我对他越来越深的印象—我就像是搂住一个人一样,真实而温暖。
“那精力衰竭的胆小鬼,
他才受命运的播弄。
那些自尊自重的英雄汉,
完全不把命运来纵容。” —《罗摩衍那》(在印国被称作“最初的诗”,成为后世诗歌的典范。)
赛先生的吟诗声响起。
我松开哈奴曼,吃惊地看向赛先生。
十分钟不到,他似乎变得苍老了很多,脸上凭空多了几道皱纹,背也佝偻了起来。
我赶忙走向他,把他扶正。
赛先生眼里流露出深切的悲哀之情,吃力地说道:“你要认真听我说。第一,哈奴曼不是办不了事,而是他不想办,因为他对人类太失望了,种族对立,贫富两极分化,战争,核武器,环境污染,你看人类对自己和对地球都做了些什么!第二,因为年代久远,地球生态环境已经大变样,哈奴曼的能量越来越弱,直到,直到他必须利用人的……”
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我劝阻道:“要不改天再说吧,还有时间,您先休息一下。”
赛先生挥手道:“我没有时间了,哈奴曼必须吸收一个人的生命能量才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能量,而且这个人必须是个善人,有牺牲精神的人。”
我看看他又看向哈奴曼,心里明白了几分。
“难道哈奴曼传给我的能量是您……”
我不知说些什么,心里满满的愧疚感。
“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当作报答我和他吧,以后不管遇到怎样的挫折和困难,一定要完成你的使命!答应我,答应我。”
赛先生如回光返照般恢复了精神,双眼恳切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疼,握住他的手,朝他点了点头。
“当九州的危机解除,那就是人类危机到来之际,印国和其他国家将发生大变,到那时,九州国和其他同盟,包括你,将是人类和平最后的希望。你爱九州,我爱印国,我想为我的这个家尽最后一份力量,当它有难时,希望你别忘了今日之事。”
赛先生慢慢地倒向我的怀里。
“这洞口被猴神布置了人类称之为‘结界’的能量环,外人发现不了,你快离开吧,如果有缘,以后你可能还会看到哈奴曼
的。”
“那您呢?”
我问道。
等了一会,我没有听到回答,却感觉到赛先生的身体似乎没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滑落下来,我用力地抱住他,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不要哭,我们都不是普通人,何必执着于生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你体内的‘雷丹’以后对你会很有帮助,你要好好研究它。”
赛先生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状似欢欣。
“圣人,圣人。”
我搂着赛先生的尸体,四处张望,看到的只有掩面哭泣的哈奴曼。
当晚,一条点着火把的长龙行走在瓦拉纳西的街道上,队伍一直行进到火葬河坛Manikarnika Burning Ghat,相传在此火化死者,让骨灰入河,即可使死者摆脱轮回。
这只队伍由闻讯而来的印国总理等政府高层、各国驻印大使、僧侣、印国人等人组成。
印国教徒去世后,家人会以黄色(死者为女性)或白色(死者为男性)绢布包裹尸体,然后放在两根竹制担架上,以游行方式抬到此地。
这支队伍中竹制担架上抬着的死者正是赛先生。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是奇妙,短暂的相遇就让我把赛先生和哈奴曼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只可惜,我每到一个地方似乎都带去了死亡,让赛先生离开了我,哈奴曼独守空洞。
我不忍看到赛先生孤独地辞世,便抱着他的遗体来到杜氏古庙的背后,直到有庙里僧侣过来才离开。
夜幕中,我漂浮在一公里外的恒河水面上注视着远处的火葬河坛。
在这种场合下加入游行队伍纯粹是找死,我不能引起敌人对我的注意,只能远远地送赛先生最后一程。
一盏盏河灯载着放灯人的心愿,缓缓地随波逐流,宁静的恒河仿佛变成了点点繁星的银河。
整个城市陷入了悲痛和沉寂之中。
“圣人,贾耶母子,一路走好!”
我在心里为他们祝福。可惜,我不能现身处理贾耶她们的后事。
由于杀手的追杀,我意识到某方面出了问题,自己的行踪可能暴露了,就打电话给瓦拉纳西警察局。
我知道印国警察是出了名的办案效率低下,就假装报案说自己是离家多年的成功人士,打算送笔巨款给自己的亲戚—贾耶,却发现联系不上她。
也许是“成功人士”和“巨款”的字样起了作用,一个小时后我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贾耶家被放火烧毁,现场发现了一大一小两具残骸!
她们是因我而死的,如果我不来瓦拉纳西,“血手”也不会派这三个外围杀手来,如果来了三个排名靠前的杀手,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在。
转念一想,也不尽然,照昨晚的枪击现场来看,杀手根本没有人性,就算我不来,“血手”也不会放过她们。
“血手”到底是如何追踪我的?
近二十米内是不可能了,因为我时刻释放出“雷手”侦察,要不就是在高处用望远镜监视,要不就是无人机或卫星?
敌人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实力,这激起了我的好胜心。
九州开国领袖曾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如果我连一个杀手组织都摆不平的话,还怎么谈维护世界和平?
“血手”,就让我跟你好好斗斗!
不过,我不再是傻傻地孤身作战,而是组建“救龙小队”与其斗争!
我下定决心,去找那个人,争取让他成为“救龙小队”的一员,他就是脚踹一下都令整个黑暗世界颤抖的人—世界第一杀手:龙王!
下一站,以恐怖主义问题而闻名的巴国白沙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