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之后,泽塔婉拒了瓦尔骑士共进晚餐的邀请,起身踏上了返程的马车。
盛夏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乡间的道路之上,将一道道有如网格般映衬于树冠草海之中的胶泥板路照得滚烫滚烫。那密布于道路之上的鹅卵石更是隐隐冒着青烟,路人滴下的汗水转眼之间便消失无踪。
而泽塔踏上规程之时已是傍晚时分。管线暗淡,远处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只有一丝朦胧的影子。近处的树木原野也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显得无精打采的。
虽然以泽塔的目光想要看清那一切并不困难,但是那样的景象呈现在泽塔的眼中之后,真实归真实却始终是欠缺了一种动人的美感。从这个角度来说,窗外的景色并不足以让泽塔打起兴致。
碾过田间的道路,马车轻轻地晃悠着,恍如睡在摇篮里面的婴儿,伴随着那轻轻地摇荡,本该满满的是一身的舒服,惬意。
但是积蓄了一整个白天的路面,在这时候开始向外释放出它们的热量。而在马车车厢之中的泽塔,就像是韩式自助烧烤板上的鱿鱼,从脚底板不断传递而来的热气,使得他根本无心睡眠。
这个时代的夏季就是如此,没有空调冷气、同样也没有电扇。只有人力所产生的气流与独特结构建筑内部所形成的对流风。虽然奥术的力量同样能够做到冬暖夏凉,但是在这个充满了竞争与危机的社会当中,即便是真正的王庭贵胄也少有那样奢侈的享受。
事实上让仆人长时间的挥动扇子,从成本上来说更加的经济实用。所以喜欢穿越的朋友们可要注意了,常年呆在冬暖夏凉的空调房之内的你们究竟能不能够忍受得了。
最起码小时候的泽塔对于这种环境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当然这种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便是,身为贵族的泽塔不能够像穿越前那样,在大夏天当中穿着短袖纳凉。
在自身实力还没到达寒暑不侵的程度之前,泽塔每年夏天都必须享受那黏糊糊湿嗒嗒的煎熬。这在泽塔的童年生活之中给其留下了非常严重的阴影。好在那隔着纱窗吹进马车的凉风,带着阵阵草木特有的芬芳,从另一个层面上缓解了泽塔那紧张的神经。
“哒!哒!哒!”的马蹄声突然从马车的后方响起。这急促的声音与不断拉近的距离。这令在车厢之内闭目养神的泽塔,警惕地睁开了眼睛,同时也将右手按在的腰间的配剑之上。要知道现在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已经处于了战争状态,在这种时候即便是再小心的预备也不为过。
还未等距离完全拉近,马车后方便传来了瓦尔骑士的声音:“大家都是同路进城,泽塔你顺带把我给捎带上怎么样?”
“没问题的,不过马车可不能停下,你得自己上来。”安下心的泽塔也松开了腰间配剑上的手掌,重新坐回到了靠椅上。
伴随着一阵加剧了的晃动,“嘎吱”一声右侧的车门就这样子打开了,一身便装猎服的瓦尔骑士就这样钻了进来。眼前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刚与自己的情人幽会结束的贵族青年,偷偷摸摸的找一个借口给自己搭上合理的掩护。
瓦尔骑士的到来可以说是给泽塔的人身安全加上了一道重要的保险。虽然泽塔并不认为在自己的领地之中,城主卫队的保护之下,自己能够受到多大威胁。但是同样是偶写担心战争当中某些恼羞成怒的家伙铤而走险。
不管怎么说露西亚骑士的损失,放在谁身上都感到肉痛;更不要说其他的几位强者的阵亡;而泽塔在可选的报复对象当中,又是相对好捏的软柿子一个,他不得有不为自己担心。
待到瓦尔骑士坐稳之后,泽塔便急不可耐的问到:“这可马上就要入夜了,瓦尔骑士你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入城啊!再说了刚刚吃过晚饭的话,立刻就在马背上起伏可对肠胃不太好。”
“我庄园里的晚饭时间可还没到呢!现在进城的话恐怕是要顺道去泽塔你那混上一口饭吃了。”瓦尔骑士坐稳之后盯着泽塔说到。
见到瓦尔骑士这样的表现之后,泽塔笑了笑说到:“这能有什么问题,您一个人总不至于将我那厨房当中的存货,都给消灭干净吧!”
“泽塔你有段时间没请我们去你哪里会餐了,我现在还真是有点怀念你家那令人陶醉的美食呢!”瓦尔骑士说着还故意咽了一下口水。
泽塔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瓦尔骑士的表演:“好啦!好啦!瓦尔骑士你这次追上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就不要和我打哑谜了。”
“还不是因为你下午做出的那一项决定,虽然从法理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落在别人眼中总是有些不顾大局的表现。”瓦尔骑士有些不解的问到,“别人或许是认为你的选择是为了保全领地的实力,但是我总觉得你有自己的全盘考虑。反正在庄园里也没什么大事情,我这不就赶上来问一问,顺便去你那混上一顿美食。”
“说到大局!瓦尔骑士你认为我们所需要关注的大局究竟是什么。”说着泽塔略加停顿。
等到瓦尔骑士皱起眉头尽心思索之后,泽塔开始加上了一把火:“我们这次参与战斗,说到底也只是露西亚王国对外侵略的局部战争。就算赢了对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好处。无非就是对于露西亚王国的纠缠而已,不算得上根本。就在这个定位上,我们就必须端正自己的立场。”
听了泽塔的话语之后,瓦尔骑士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了。好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不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言论。
“您应该很清楚,扣除了所谓的英雄和正义光环之后,战争的目的便是利益的获取。在这场战争之中我们诺汗能够获得怎么样的实质利益才是最为关键的。”
“就目前来看牵制露西亚王国的战争进程,能够有效的打乱对方的战略,并消耗对方整体的战争潜力。常年的和平之后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也有利于我们检测自身的军队战斗力。”很快的泽塔便加重了自身的说话的语气,“在此之外我们还能够获得什么?向西大陆展现我诺汗的肌肉吗?”
“在这方面我们并没有急切的需要,因为目前唯一的威胁便是正在与我们交战的对象。难道是那些小国支付的佣金?且不说我们并不是真正的雇佣兵,就算是雇佣兵的话,对方支付的报酬也和我们派出军队的实力绝对不相称。所以我们的支援程度,也必须和现有的需求还有目标成果结合核算,才能够做出最终的决定。”
“泽塔的话语实在是太过于功利了些,这实在是有点不符合骑士精神。抱着这样的思想你今后的骑士道路恐怕是会走得非常困难。”瓦尔骑士将自己的身子往后依靠,有些有气无力的说到。
虽然事实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但是每一次到了这种问题他都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泽塔的某些观点。
面对瓦尔骑士这样的说法,泽塔也只能摇了摇头说到:“战争的本质就是一种相互之间的比拼与消耗。他就像是一个贪婪的恶魔。不断的吞噬着人口,土地以及各类的资源,直至其中一方最终坚持不住先倒下。”
“所以战争无非是看谁消耗地多,看谁底子厚。这使得我们在这场本不该属于我们的战争中,第一就是必须尽可能地保证自己不被作为最前方的炮灰。”
瓦尔骑士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开始了他那苦口婆心的劝说:“你总是有着自己的一套说辞,但是这终归是偏离了骑士之道。本来以你的天赋,最终虽然未必能够达到我的层次,但是达到传奇的机会远比我家老头子还有希伦都要大得多。”
“你应该明白一位传奇对于你们家族意味着什么,这可是从根本上保证家族传承的重要资本。即便是离开了诺汗公国,在其他国度里有着传奇血脉的家族,也不容易受到怠慢。”
在这种情况之下泽塔一脸坚定的说到:“在不能够取得速胜的战争中,无论是什么样的领导人都也必须把一支一支的兵团拉上去进行消耗。到了最后双方都觉得无力在进行战斗的时候,再看看彼此还剩余多少筹码,才能够通过谈判决定谁是胜利者。”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小国从未想过消耗自己的军队,而对我们这些援军有所优待。瓦尔骑士你也曾经说过骑士的两大关键之一便是守护,那么我现在守护自己领地当中的战士,不让他们遭受到无谓的牺牲有什么不对。”
“这可是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你可要好好的想清楚自己做的是什么?作为一位先行者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瓦尔骑士望着泽塔,他的双眼之中尽现真诚。
泽塔毫不退让的说到:“你们之前都说过,到现在绝大多数的破袭战却必须依靠我们了。现在这种最为危险直面敌人兵锋的任务,对方全部都推给了我们。那么未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调派我们到必死的地方,或许执行什么必定没有胜算的战斗。无论哪个,都可以使我们的远征军遭受重大的损失。”
瓦尔骑士有些不太敢相信的说到:“不至于会这样的吧!我不认为那些统治者会不理智到这样做。这种遭受外敌的时候,对援军做出这种行为完全是加速灭亡的举动。即便是最终他们通过这种行为取得了胜利,也将为自己增添上两个新的强敌。而这强敌还是他们原本的盟友。”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不觉得等待关乎他们生死存亡的时候,那些家伙不会做作这种行为去搏上一把!”
“就算是这种行为必然得罪我们诺汗与科鲁兹两个,但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了,而他们亡国的危机却始终在眼前。我想瓦尔骑士你总不希望我们的勇士被这样白白的牺牲掉吧!”泽塔伸出手指挥了挥手。好像是在说瓦尔骑士你的实力不错,但是对于这群肮脏的政客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啊!
“现在我们也必须用自己行动明确地告诉那些家伙一个事实——大家仅仅是相互利用的话,我想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想把我们当炮灰的话,我们可不顾什么大局的人,反手就能够将你们斩与马下。反正这事他们的土地,我们的军人可有的是退路。”泽塔黑色的瞳孔之中似乎看得到不屑,“现在就是应该表明底线的时候了,事实上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们表现的已经太晚了。”
“否则我们的这些援军现在也不至于被安排这样的任务。瓦尔骑士你也该拿出自己的影响力,去对公国当中的其他领主进行影响。在这种无关公国核心利益的战斗之上,没必要被什么大局和大义还有自身的好恶正义感所左右。如果对方过分了,大不了直接撂挑子走人。反正最终跳脚的还是那些家伙。”
真大局不会随便让人牺牲的。因为真正的大局是全局所有人博弈的结果。除非万不得已,不会随便让人牺牲。因为牺牲本身就是损害了大局,除非能换来更好的大局利益。比如国家利益,社会利益,公理,正义等等。
而伪大局,只不过是某些既得利益者的借口。比如靠压迫汉族歪曲历史得来的“民族团结的大好局面”就是个典型。这种伪大局牺牲的当然永远是弱者。因为弱者是没有提借口的权力的。
所以绝大多数的所谓大局通常都是骗局,面对这种骗局,永远只有下位者顾全大局而牺牲,从没有上位者而顾全大局而自我牺牲。因为,上位者本身,就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大局。
每一位被顾全大局者都是无奈的选择,有决定权的都不会顾全大局。没人要求获益者顾全大局,需要顾全大局的都是受害者。当告诉你要顾全大局时,就是你已经出局了的弃子。
所以说句中二点的话,所谓顾全大局不过就是一种选择,觉得“大局”代表的东西更重要就顾全,觉得自己更重要,就不顾。所谓选择永远都是选更重要的。
瓦尔骑士到了现在还想要在这件事情上再做纠结:“可是如果我们支援的几个国家最终陷落了,那么之前的投入以及牺牲可就白费了啊?”
“瓦尔先生您好好想一想我们出兵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帮助那些小国保家卫国赶走侵略者吗?不是的,先前就说过我们是为了让露西亚陷入到战争的泥塘当中。”
“所以最终那几个国家存不存在根本就无关紧要,关键是能够使得露西亚王国在这场战争当中损失多少。而如果在这场不对称的战争当中,我们的损失甚至大于露西亚王国的话,那么我参与其中就是一个错误。”讲到最后泽塔都快要发出咆哮了。
他实在是搞不清楚明明瓦尔骑士之前在政治之上的表现,虽然不说是抢眼但一直都不错的。可在这一件事情之上为什么始终是转不过弯来。
当然这也和瓦尔骑士自己的观念与坚持有着一定的关系。事实上前几次关于露西亚王国的提议,瓦尔骑士之所以那么敏锐的原因,最重要的就是露西亚方面打破了大陆上通行的规则——还不是潜规则。而泽塔现在强调的做法,却与瓦尔骑士的思想有着一定的冲突。
瓦尔骑士略有些颓废的摇了摇头:“在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虽然我觉得泽塔你的话好像是很有道理,但是却总是觉得哪里始终有些不对劲。所以我还是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随着马车在夕阳完全消失在海平面之前,泽塔的马车抢先驶入了普瓦图城。泽塔知道自己劝说的行为即将要告一段落了,对方那多年形成的思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改变的。
不过现在泽塔却还想要做最后的努力:“瓦尔先生您还记得托思明王朝是怎么灭亡的吗?”
泽塔的这一句话好像是触动了瓦尔骑士的某根神经。对方抬头张口到:“关于我们博勒姆领的军队,泽塔你无论要做什么,我都是全力支持。但是如果想要让我去游说公爵大人还有公国当中的其他领主的话,我还是要好好地再考虑一下。”
“我想公爵大人那里你恐怕是用不着去劝说了。以他的政治修养不可能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只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面的那些领主们罢了,大多数骑士终归是太过于刚硬正直了。”
“说不定我们的行为正好是帮了公爵大人的忙呢!”说完了这些泽塔摇了摇头说到,“算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让我们关心一下今天的晚餐有哪些美味的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