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阴真人带走后，终生还是有些恍惚，就像是喝醉了美酒在做梦。

虽然他从未喝过美酒，甚至没钱饮过一口酒庐里最便宜的高粱酒，但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就是醉入美梦。

与前两名少年测试血液之时，阴真人满脸的阴冷与不耐不同，临至终生将指尖血滴入金针罗盘里，诱出耀眼灿色后，阴真人都怔了怔，眼瞳深处是藏不住的喜悦。

阴真人枯瘦的面容有些刻薄，一派仙风道骨的打扮满是冷色调，但此刻洋溢的笑容却不似作伪，就像是寻求了多年的珍宝终于觅得，使他也高了几分兴致。

“以后你就是为师的真传弟子，随为师游历天下，炼境修法，直到有资格传承为师的衣钵。”

阴真人看着终生，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仿佛是世间最珍贵的法器，让他的渴望的心跳都快了两分。

恍惚的终生察觉不出阴真人更深处的情绪，何况他很享受此刻另外两个少年满脸的嫉妒与羡慕，又在府丞的带领下，由四个侍女伺候沐浴更衣。

原本只能梦中穿的最华贵的衣裳，原本此生无缘的最奢靡的食物，像是不要钱一般堆在了他的面前，一如凡尘间那些戏本中的故事。

主角总是这样的。

……

……

直到很多年后，阴真人莫名殒落，终生回忆起当年之事，还是心有恍惚。

“我原以为师傅要用我炼丹，他当时那眼神……啧……”

回忆起那位师尊，终生的心中没有太好的印象，反而心有戚戚的忌惮，直到再度意识到对方已经死去，才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从法理上来看，这有些恩将仇报，甚至称得上冷血。

毕竟阴真人养育他这多年，不仅将功法修炼倾囊相授，还寻来了无数天材地宝，让他本就资质平庸的身体，硬生生用灵药调堆出了一条修炼之路。

否有又焉能有今日的他，他有岂能有如今的境界与实力。

这等同于再造之恩，何况前有养育之恩大于天。

养育他的三百余年来，阴真人从未有过一丝疏漏，虽没有过嘘寒问暖的温情，但旁的便利与资源，便是很多父子传承都未必有如此爽利。

但终生就不喜欢阴真人。

哪怕他很感激，甚至愿意像是侍奉父亲一般孝敬阴真人，但总觉得与阴真人相处之时，像是横隔着什么。

那是一道永远也迈步过去的阴冷天堑，仿佛藏着世间最极致的寒冷与幽暗，一眼望去，足以沉沦到地狱。

“但到底是谁杀的他？”

终生望着洞府内，师傅阴真人破碎的命牌，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却想不出会是哪个仇人。

并非是仇人太少，而是仇人太多。

且大多数情况，都是他的师傅不占理，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儿，这种情况下对方报仇，也是情有可原吧？

“无论如何，我们总归师徒一场，我得给你报仇，替你了结了此间因果，放心走吧。”

终生对着那堆破碎的命牌说道，同时出了洞府，为阴真人立了个衣冠冢，便准备处理剩下的事务。

念着阴真人离别前对他所言，貌似是要去见一位故友，想来多半是一个散修。

这搜寻范围面积可就太广，饶是终生也觉得有些头疼，想来报仇之路遥遥无期，毕竟要找到这个仇人，估计都得百余年打底。

所以当务之急，他要解决阴真人生前结下的因果。

比如，阴真人曾经给他定了一桩娃娃亲，是与天道剑宗清九长老的嫡孙女清蓉的婚约。

念着那位柔素仙子，终生自知高攀不上，与其被退婚打脸，不如主动退了婚，算是给对方解决一桩麻烦，顾全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