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足道确实是故意偏袒了画扇，让她活了下来，让她正式拜入了天道剑宗，哪怕只是个外门弟子，但能记入宗门名册，不至于让人随意杀死。

这对他而言是很罕见的事情。

因为这似乎坏了规矩，是他以私人的权势，阻碍了柔素仙子一脉的弟子们为他们亡故的师尊复仇，枉顾了同宗手足的情谊，悖逆了宗门条律。

但他并不后悔，若能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保护下画扇。

不是因为无聊的同情心，这对于他这等修炼三百余年的修者而言，难以影响自身意志。

更不是因为曾经受过鱼初见的恩情，亦或者牵扯了什么复杂的阴谋利益，恩怨情仇。

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他觉得有点儿不对。

当年的那件事儿有点不对。

哪怕人证物证皆全，事系收尾已无任何遗漏，但依旧让何足道感觉有些莫名的难以想象。

“你父亲当年很喜欢柔素师姑，柔素师姑也愿意嫁给他，两人为何最后会闹成那样？”

何足道自然见过当年那些人，虽师承剑锋不同，平日里在天道剑宗也无甚交集，但总见过几面。

他当然知道柔素仙子不像是表面那般温婉善良，实际善妒且小气，但却是个极为理智的女子，断然不会在宗门内做什么出格的局，那太愚蠢。

那位散佛修为人豁达，也不像是个奸佞小人，怎会为了些财物灵宝杀死倾慕的女子？

“尤其是你母亲……她根本不敢与柔素师姑争什么，可……”

想着那位被捉回宗门不久，就在山牢里病逝的外门小师姑，何足道也是心情复杂。

那般软弱怯懦的女子，怎有胆子蹿倒那散佛修杀死柔素仙子，做出悖逆宗门的大罪之事？

就为了些财帛，连命都不要了吗？

何足道当然知道，有时候贪婪会使人失去理智，很多凡人在某些特定状况下，都会做出各种难以理解的蠢事儿。

但问题是，那三人不是凡人，心性各异却并不愚蠢。

故此当年之乱，实在让他难以想象，哪怕在证据确凿之下，何足道依旧由着感觉保下了画扇，以防是否有何错漏？

听着何足道谆谆的话语，画扇的神情压的更低，心中有些真正难过的情绪。

即便只是这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也好，原来天道剑宗还是有人相信母亲的，这个人正是何足道。

哪怕这种‘相信’微乎缥缈，连他自己都不确信也不确定，但于画扇而言，却是罕见的感动与温暖。

画扇揉捏着衣角，几息未曾回应压下了眼眸间的泪，这才敢抬头再问。

“那您可曾……再次见过母亲？”

她指的当然是母亲在那山村被天道剑宗的弟子捉回来之后，在病逝之前的那段日子里。

何足道沉默片刻，知晓这是画扇的伤心事，但还是点了点头，告知了画扇当时自己与她母亲的寥寥数语。

“你母亲临终时，将你存在的消息告诉了我们，同时单求了我一件事儿。”

这件事儿是什么，自然并不难猜。

画扇嚅嗫着嘴唇，这才忍不住哭了出来，原来母亲在临终之时还在拼命的想办法让她活下去，哪怕只是暂时。

若何足道心有存疑，严苛公正的他自然不会看着她被柔素仙子一脉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