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亮，大堂内的灯光明晃，却让人觉得有些暗。
众人看向那位隐长老的目光不一，有同情，有无谓，有幸灾乐祸，更多的还是活该。
而那位府丞也没有说更多，他有了苏蓁蓁撑腰，自然不畏惧这位天道剑宗的隐长老，也清楚对方若有理智，必然不敢将他随意杀死，也不担心性命安危。
但他同样没必要惹怒对方，毕竟平白挨打受罪的事儿，还是能避就避。
“既然是那位苏小姑娘行事，我自无怨恨。”隐长老的声音有些嘶哑，近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即便是不太通人情世故的画扇都能听出其中的恨意与不甘。
“那你可知此行苏小姑娘的护道者是谁？老夫也好去请个罪。”
说罢，隐长老微垂双肩，显得有些无力与苍老。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跳已经快到了极致，眼瞳深处的贪婪与渴望已经再难压抑。
他的修炼天赋有限，而今的寿元也已经快要到了极限，只剩百余载。
若再无奇迹与大机缘，百余载后他便是一具枯骨，那时无论什么财富与权势，都将与他再无干系。
但无论是那些延寿灵药，还是稀世之缘，又哪里是轻易能得的？
他虽然在天道剑宗地位不低，但终究只是刑罚堂的一个长老，在他之上还有掌门与诸多太上宿老。
那等灵药神物，几乎不可能轮得到他，何况寻常的延寿灵药已经于他意义不大。
至于外出探寻机缘，更是戏本子中才有的故事。
若机缘真的遍地都是，世间散修又何须苦苦拜入名门大族，去寻找一个依仗。
而今，他却有了机会，一个近在眼前的，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机会。
仙韵道体正是浮生大陆最神异的体质，却也是万古以来最强大的灵药，若炼成血丹，将其血肉神魂蚕噬，便可脱胎换骨，成就盖世之资。
以隐长老的身份，自然没资格知晓苏蓁蓁的真实情况，但天道剑宗的现任掌门知晓。
这是在王小凡的默许下，诸多名门大宗的掌权人所知晓的讯息。
而隐长老听说过，则是因为掌门曾经特意传书警告过门人几件事情，让他们不要在这些要命的事情上犯蠢。
鸿羲魔尊还活着。
他娶了个妻子。
那位苏夫人有个妹妹。
一些简单的讯息的传播，便意味着世间又多了两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恰逢那时有位宿老不解，掌门便隐晦的提到了一些缘由，其中便有那位苏小姑娘真正的体质。
这意味着苏蓁蓁不仅仅是鸿羲魔尊的妻妹，更是浮生大陆诸多至强者关注的后辈，被那位青帝陛下爱护，受南大仙子看重，更有无名佛祖的好奇……
……
……
面对隐长老略有些颤抖的声音，府丞以为他是怕了。
毕竟谁能不害怕呢？
自家子侄得罪了那等人物，哪怕被杀死也是难以寻仇，何况对方还在理，是隐奇峰残虐那些可怜女子在先，苏小姑娘才出手肃清。
在府丞看来，这位隐长老倒也是个能屈能伸之辈，知晓面对这种仇怨，低头认错才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
府丞心中依旧觉得有什么不对，看向隐长老的目光中也透着些疑惑。
他当然记得，苏蓁蓁杀死隐奇峰之时说过谁在风起城，既然连鸿羲陛下都在，她又哪里需要什么护道者呢？
不知为何，府丞不怎么愿意告诉隐长老这件事儿，于是脱口而出。
“听说这次苏小姑娘没有带护道者，但她有青帝陛下赐予的圣宝护身，游历天下自当足够。”
府丞如此说道，倒是让知晓内情的辅官多看了一眼，眼瞳深处有些诧异。
遗憾的是，无论是隐长老还是旁人，都没有察觉到辅官眼神中的诧异，失去了判明真相的机会。
何况隐长老听到府丞的回答后，心跳愈加的快，眼睛深处的贪婪与激动再也掩饰不住，只得低着头，佯装愧疚与畏惧，让旁人辨不清他的情绪。
“天赐良机！”
只要那位苏小姑娘的身边没有足够强大的护道者，他雷霆出手将其擒拿，然后炼成血丹吞噬，便相当于洗髓炼骨，逆天改命。
即便是他这般残破苍老的身躯，也定然能重返年轻生机，甚至未来天资有望突破如今想也不敢想的层次。
至于之后可能会受到疯狂报复与整个天下的追杀又如何？
这终究是以后的事情。
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枯碌百年之后，他依旧是世间一具无名枯骨，反倒不如博得一线机缘。
只要吃了苏蓁蓁，然后蛰伏起来，能够躲过天下五域的追杀千年，那么便会是他的时代！
即便隐长老心中清楚，这种可能性万中无一……
但，万一呢？
在生与死的大恐怖与大机缘面前，他不觉得有第二种选择，眼瞳中渐渐泛起激动的血丝，双拳也握紧，青筋隐现。
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压抑自己的恨意与怒火，但谁也不明白，此刻的他又哪里还在乎隐奇峰的死去，便是隐氏一族都死去，也比不上他这一次的机缘！
“是老夫孟浪了，奇峰死有余辜，改日老夫备一份厚礼，去向苏小姑娘请罪。”隐长老沉声道，敛去了心中情绪。
随之，他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看向了何足道队伍中的两名天道剑宗弟子，那两名弟子属于他刑罚堂。
“顾冷，顾棋，你们二人先随我回宗，去挑一份见面礼。”隐长老即刻补充道。
既然是去赔罪，自然不能空着手去。
隐长老此举在众人看来并无不妥，即便是府丞与何足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唯有画扇多看了隐长老一眼，不禁觉得奇怪。
这位隐长老素有贪名，据说身家宝贝都在随身的乾坤袋之中，生怕被人盗了去，若真有歉意，立即不就能拿出来一件上好之物吗？
难不成是没带乾坤袋，还是想回宗寻一件不那么肉疼的廉价礼品？
隐长老没有与人解释更多，拂袖而去，佯装向着比翼城的方向开始御剑，那两名刑罚堂弟子急忙跟随。
没谁看见隐长老转身之时眼瞳中深邃的寒意。
“夜长梦多，就今夜吧。”
这等神异之体竟无人护道，那鸿羲魔尊看来也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