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之所以迷人，大抵是因为情绪有所共鸣。
人的情绪大致类似，所以感人的故事往往流传千百年依旧感人。
苏蓁蓁突然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不知不觉在酒楼隐隐抽泣，顺手用丝帕抹泪珠子。
这时，她所在的不是原先的书楼，而是临近的一家酒楼。
书楼卖书，却不提供座椅茶水，难以久读，她只能买了那本书，就近寻一家酒楼览读。
之所以没有返回所住的客栈房间，只是因为翻过几页书，对里面的故事迫不及待，何况她而今不差这点儿坐席钱。
“君仲卿真是个渣男，往兰芝姑娘对他一往情深，竟然一剑又一剑的伤她……”
苏蓁蓁看着手中的有关天道剑宗的‘史料’，不禁轻啐了一声。
她没有避讳，也没有遮掩，就像是故意大声说给旁人听，想要知晓旁人们的想法。
这里是风起城离比翼城很近，自然罕有人敢诽谤那位已经过世的天道剑宗老祖，但正是因为对方已经过世成了传说，天道剑宗倒也从不刻意压制舆论，偶尔也总有一两个乡客会谈两句自己的看法。
就像是一旁吃酒的一位教书先生，正品着一碟茴香豆，等着小二烫来两壶酒。
“哎，这位姑娘此言差矣，君老祖当年乃是天道剑宗大弟子，执一方正道之秉，岂能与妖女为伍。”
那个时代，人族与妖族有血海深仇，自难两立。
“妖女怎么了？妖女吃你家大米了？何况兰芝姑娘心地善良，莫说是妖族，可有轻易伤过人族？”
故事之中，那位琉璃梦貘一族的少女钟灵敏秀，就像是所以传记中的温婉仙子，拥有着最美好的一面。
她不仅是当年南岭妖族的盖世天骄，更是那个时代的世间仅次于妖仙子的一颗明珠。
听着这话，那位教书先生不好说话，反倒是一名游侠儿吞酒出声。
“可她毕竟是琉璃梦貘一族啊……”
这个故事并不仅仅只有苏蓁蓁看过，大多数在比翼城与风起城生活了一段时间，稍加了解过天道剑宗历史的民众们都听闻过。
很多年前的古天年间，那个浮生大陆最为黑暗动乱的时代。
中州无圣皇，五域无龙首，妖人生死不两立，邪佞群魔乱世间。
琉璃梦貘一族所掌控的云梦大泽，在南岭是仅次于黑龙谷的玄天老祖所掌控的第二大妖族势力，因此对人族造成了很多威胁。
那时，恰有中州山河鼎现世，琉璃梦貘一族更是从虚境之渊中，寻得了一份撼天秘法，企图血祭炼化生灵。
以万万人的生命献祭，供给族长梦皇以无尽的灵力，协助其勘破最后一重阻碍，登顶至高境界。
等到那时，那位梦皇不仅有资格与玄天老祖争夺妖主之位，更会对人族造成莫大的压力与迫害。
可以说，那位梦兰芝姑娘作为琉璃梦貘一族的公主，出身就是原罪。
“可若不是她盗了山河鼎，那万万人族早已成了梦皇口中的亡魂，君仲卿又怎能是非不辨，任由人族审判她的死亡，更亲手杀了她？”
苏蓁蓁的情绪有些难以自控，作为女子，她自然看不起这种利用女子感情的男子。
听到这话，众多吃酒的旁客也无人发声。
这点确实没得洗。
故事中的那位梦兰芝姑娘，若非是喜欢君仲卿极了，凭借她的聪慧与实力，又怎么可能被人族那么拙劣的圈套骗去，然后被囚禁杀死。
苏蓁蓁当然也是人族，但她却很为故事中的那位妖族姑娘不平。
众人亦是沉默，最终还是上酒的小二嘀咕了一句。
“那位兰芝姑娘确实善良，也太傻了，怎么就看不出……那位一直都是在利用她。”
似是身份低微过了头，倒也不怕天道剑宗找麻烦，人来人往中，酒楼的小二反而是最实诚的一位，点出了真相。
正道大弟子与小妖女的故事，从来就不那么美好。
无论是谁先靠近谁，怎样去靠近，总是带着欺骗与目的，先爱上的便是输了。
何况那个年代，又哪里允许爱情。
正在众人因这个故事唏嘘之时，正穿着一袭蓑衣的终不怨也走进了酒楼，一眼看见苏蓁蓁在此，也是诧异了片刻。
“你不在客栈里好好陪你姐夫，小小年纪来酒楼做甚？”
这处可不是客栈之流，是专享酒酿之处，小姑娘独自来的情况倒是很少。
终不怨筹备了一些事情后，觉得住宿客栈的酒水寡淡，便特意来此处饮些佳酿，谁料竟遇见了苏蓁蓁。
直到他看见苏蓁蓁手中的那本传记，才知晓刚才门外的嘈杂讨论，究竟因何。
他与天道剑宗有仇，自然很乐意编排天道剑宗过世多年的老祖。
只是随着终不怨的话，酒楼刹那安静了片刻。
无论是那位教书先生还是那游侠儿，甚至是表面依旧笑脸嘻嘻的小二，面色都隐隐透着古怪，不由自主的看向苏蓁蓁。
小小年纪，竟是这么可怕？！
苏蓁蓁咬牙切齿的看了终不怨一眼，自然不认，但也懒得与这些闲人辩解，只得默默看书。
既然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不理这些人，不理终不怨，只顾看书不就得了。
怎料终不怨还是自来熟的走了过来，全然不顾苏蓁蓁嫌弃的视线与表情，与她拼了一桌，要了三壶冷酒与三壶热酒，没要下酒菜。
等到酒水上齐桌，他也不问哪壶是哪壶，干脆的打乱了顺序，然后随手取了离左手边最近的一壶酒。
壶盖轻启，缓缓倒入瓷杯，隐隐透着些淡青色与清苦的香气。
这是一壶冷酒，韶花竹叶青。
终不怨看着五大三粗的模样，喝酒倒是细致至极，胡子拉碴的脸颊颇有粗狂，品酒之时却隐隐透着享受与舒坦。
“死看那本书做甚？想听故事，最好的办法是问人。”
酒酣，终不怨打断了苏蓁蓁读书的思绪。
不过听这语气，苏蓁蓁倒也没有多少不满，稍稍扬了扬视线。
“终大叔也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