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蓁知道，她不可能永远如此。

这般的时光，或许有且仅有今日，今日过后，她便还是那个成熟稳重，体贴细量的姑娘。

但即便如此，今日依旧是很重要的一日，至少对她而言，非常具有意义。

“那么，就到这里吧。”

苏蓁蓁想着，敛去了散漫与欢快的情绪，眼眸中的雀跃稍缓，心情却依旧不错。

接下来，是该去了解一些史料，还是学习一些民生？

她想着之前向客栈店家打探过的，风起城内的一些书楼，思衬着下一步的动向与选择。

走着走着，微微晃神的她走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小巷。

这处小巷有些简陋，有泥泞与碎瓦，还有诸多尘土肮脏，就像是每一个城市都有的角落，充斥着贫穷与落魄。

“这是哪家的小姑娘？”

“看着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两个痞里痞气的男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苏蓁蓁的思绪。

这时，苏蓁蓁才本能的抬起头，觉得有些无趣，准备顺手再收两个钱袋子。

谁料她抬起头时，却是无人，声音并非源自她的身前，而是拐角处的另一位小姑娘身前。

那名小姑娘比她还要稚嫩许多，穿着破旧的麻衫，眉眼间透着两分青稚与秀美，但脸颊却因为饥饿，透着些蜡黄色。

这在贫民街很常见。

无法的地带，向来就像是野外一般弱肉强食，总有太多虫蚁无视五域的律令，为了那些蝇头小利毁了别人一生。

并非一方域主不够努力，并非风起城内无有治安，只是世间人太多，终有管不过来的角落，只是世间人太多，总有本性阴祟之人。

苏蓁蓁寻声踏步，呵住了那两个痞子，看向那稚嫩姑娘的眼神有些担忧。

对方明显是被吓坏了。

“你们有手有脚，何必做这种绝户的腌儹事。”

话语间，她止住了两人的擒拿，紧接着拦在了那名脏兮兮的小姑娘身前。

见到戴着面纱的苏蓁蓁，那两名痞子也是一愣，眼瞳中透着一抹惊艳与垂涎，但两人对视片刻，却没有出手。

“这是哪家小妞？难不成也想和两位小爷快活快活？”

“如果捉去卖给迎春阁的老鸨子，这绝对是个大价钱。”

这两人叫嚣的声音更大，手上却没有动作，像是在刻意吓唬苏蓁蓁，想要将她吓走。

显然，这两人也不傻，看苏蓁蓁的衣裙便知道非富即贵。

这种贵女除非卖到远城，否则恐怕他们敢卖，老鸨子也不敢收。

风起城不算小，但出了事儿也没谁真能藏得住，他们还不想背井离乡，哪怕突如其来的这个小姑娘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但与旁的贫民窟孤女比起来，风险实在太高，点子有些扎手。

于是两人刻意张扬了几句，想要吓怕苏蓁蓁，干脆不惹这个麻烦，但若是此人实在不知趣，他们倒也不介意享乐一番，在将这个小姑娘的尸体扔在废井里，让她从此人间蒸发。

苏蓁蓁并不知晓这两人的想法，但从对方的视线中，能够感觉到许多不好的情绪。

让她有些恶心与膈应。

比之前遇见的那些登徒子更加令人不舒服。

就像是与姐姐初到洛城之时，所遇见的那周家二公子一般，只是这两个痞子没那人深沉强大。

世间从不缺少这样的恶人，也永远不会绝迹。

“你们卖过多少个？”

苏蓁蓁自然不会被这两人吓走，也无意等他们的回答，只是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不仅仅是身后的那个褴褛小姑娘，还有更多可怜的姑娘。

这时，面对苏蓁蓁略有威势的质问，两人方才觉得有些古怪，这个小姑娘太镇定了。

但他们两人颇有武艺，为何要畏惧一个小姑娘呢？

像是为自己壮胆，其中一个痞子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笑容中透着些残酷的意味。

“除了你这样的绝色，大大小小的我们都卖过……也尝过。”

说话间，两人将苏蓁蓁围了起来。

既然这个小姑娘这么爱多管闲事儿，也总得让她知道不是什么闲事儿都能管，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而今，他们唯一需要考虑的，也只有苏蓁蓁面纱遮掩的容姿到底有多美，还有事后将她沉到哪口废井才好？

察觉到这两人的险恶情绪，苏蓁蓁顿了顿。

她随手解下了面纱，将面纱遮在了身后那名小姑娘的眼睛上，掩住了她的视线。

“别看。”苏蓁蓁说。

……

……

等到苏蓁蓁重新牵起那名小姑娘的手，从小巷中走出来时，小巷内的那两个痞子，却是再也走不出来了。

既没有鲜血四溅，也没有任何惨叫声。

凡人与修者之间的手段，便是天堑一般，让人难以生出反抗之力，何况是如此简单粗暴的生死之事。

这次，苏蓁蓁又杀了人，而且也没有埋。

她这才突然想到，魉鬼曾经说过，无论是天下三君，还是各方域主杀人，也从来都不埋。

因为律令有责，因为需要世人知晓，因为不怕后账。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亦是对自身的警醒。

“那些人都在哪儿？”

赶路间，苏蓁蓁轻声问着那名稚嫩少女。

她问的，自然是曾经被卖到各处的姑娘们，她们不像是她曾经一般幸运，在最危急的时候，遇见了救命的人。

这大抵也是命运的不公平。

苏蓁蓁无意深想这种问题，因为她曾经想过无数次，最终却是发现没有意义。

天道无情，并非无情。

这并非是冷漠无情的无情，而是真的没有任何感情。

听着苏蓁蓁的询问，那名褴褛的稚嫩少女才止住了颤抖，从刚才的畏惧中回过神来，紧紧的握着那方面纱哭泣。

她觉得这个小姐姐真好看，手也暖，但她还是害怕。

“大、大都在迎春阁，还有一些被卖在了私宅中做奴隶，还有一些……”

已经被埋在了井里。

作为贫民街的孤女，这名小姑娘自是活的谨小慎微，听过很多年长的姑娘谈论这些事儿，借以躲藏回避，知晓不少。

听着对方断断续续的话，苏蓁蓁沉默了一会儿。

话未说完，对方言语中的情绪却表露了所有，让苏蓁蓁不忍心问更多。

既然遇见了，总得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