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终不怨的劝告,王小凡木然点头,算作回应。
对方是好心,他自然不会抱以恶意,虽然依旧不可能听从对方任何建议。
“你有何看法?”
王小凡指了指那道光幕之中,有关于怎样求佛的问题。
既然身边有现成的佛修,还刚好是低阶佛修,他又何苦舍近求远,问问终不怨也是个办法。
听到此言,终不怨知道对方不肯听劝,也只能苦叹摇头,但依旧给了王小凡一定解答。
这是他于最初接触修佛之时,所感悟到的一点经验,不算什么秘密,几乎对于每个佛修而言,都是必经之路。
终不怨不明白,这华服男子问这些做什么?
以他的境界与身份,即便去问菩提城那些尊者菩萨,去咨询那些高强佛修,也必然会受到盛情款待吧?
“和光幕上那些道友大同小异,不过细微处各有各的看法,修炼本就是这回事儿。”
诸法同归,各有类似,但达到终点的路却没有真正相同。
随之,终不怨指了几句不同,但依旧不赞同王小凡想要道佛同修的法子。
不过这位小友……是道修还是佛修?
正待终不怨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问题是,天音珠的光幕又有闪烁,显然是又进来一位道友。
“咦?这是什么鬼问题?”那蓝袍修者脾气暴躁,眼瞳中透着铮铮怒意,好似王小凡欠了他不少钱。
如何修道?
怎样求佛?
“你为什么不想炼魔呢?”那蓝袍修者怒目而视,就像是北疆的大多数魔修,脾气暴躁。
“是看不起我们魔修,还是看不起我们魔修?!”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一时间在光幕的各个房间内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更确切来说,是在此刻正使用天音珠的诸多修者中的魔修里,引起了无比强烈的情感共鸣。
是啊,这华服男子凭什么修道与修佛之法都问了,偏偏不肯问修魔之法?
这不是摆明了修法歧视吗?
魔修性子向来刚烈,兴之所至,由情而发,一吵起来就没有了任何顾忌。
刚开始是几个闻讯而来的魔修怼王小凡,然后是越来越多的魔修开始加入浩浩荡荡的声讨大军。
“我魔修之法盖压五域!”
“我北疆魔尊天下无敌!”
“魔修才是万世正统……”
面对越来越多的不和谐之音,王小凡感觉有些头大,却没有什么恼怒,反而莫名有一种奇妙的认同感。
至少听这些人说话,要比听终不怨说话好多了。
怎料正待王小凡难得想要出言解释一二,平息这些后辈们的怒意时,那蓝袍魔修又开始出言。
“哎哎哎,诸位道友也莫要如此激动,我刚才也有些欠考量了。”蓝袍魔修扬起嘴角,眼瞳中的轻蔑哪里有道歉的意思。
“我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先入为主,但没有考虑过一种情况,比如……这位道友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修魔天赋。”
既然没有修魔天赋,对修魔感到自卑,那么自然便不敢询问,会刻意回避。
听到这蓝袍魔修的猜想,众多魔修们沉默片刻,了然点头。
“有道理,很真实。”
“哎,是我们错怪这位道友了,谁知他连修魔的天赋也没有……”
“可怜至极,可怜至极……”
在天音珠交流的魔修众人看来,这名不能修魔的华服男子,基本就相当于没有了修炼天赋,可怜的像是个废物。
面对一个可怜的不能修魔的家伙,他们又哪里还好意思这样谴责呢?
这些叹息声与感慨声,还有夹杂着故作糅姿的安慰声,无一不让王小凡觉得刺耳,甚至觉得这些人快和终不怨一样让人讨厌了。
一时间,才将将勉强升起的解释一二的欲望,倒也烟消云散。
以王小凡的性子,世间能够问他要解释的人几乎没有,既然自己懒得解释,就没有必要开口。
只是怎么才能让这些人明白,他的魔修天赋万古无双?
……
……
王小凡随手关了天音珠,示意苏蓁蓁送客。
在将终不怨赶出房间后,苏蓁蓁也告礼离开,准备在城内寻一家书店,买些史料文摘。
房间内重归宁静,王小凡的心情有些郁闷。
先是终不怨,然后是天音珠里的那些人,竟是罕有的让他感到‘郁闷’这种情绪,这是过往太久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这时,王小凡望着房间中的铜镜,铜镜中映着的依旧是他。
“世界从未改变,是我变了。”
他的声音很轻,不知在对谁说。
很多年前,他也曾踏上过红尘炼心的旅途,不止一次。
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独自的第一次,还有与那个红衣小姑娘一同旅途的第一次。
独自的旅途,便只记得尸山与血海,只记得刀剑与枯骨。
直到后来在南岭的怀城,遇见了那名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又在洛水河畔将她救起,见她换上了那肆意张扬的大红衣裙。
明眸皓齿,冷若寒月,偏爱着热烈激情的颜色。
“公子,您的心怎么冷的和石头一样?”
那年,她与他相遇,开始在南岭的第一次旅途。
暮色斜阳,驿站旁的小面摊里,她静静的问着他,虽没有了敌意,眼眸中依旧是疏离与戒备。
那时的他当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明白不代表理解,历经千般,他不信任这个世间。
于是他同样木讷回应。
“你的心也是冷的。”
斜阳映入才煮好的云吞面中,清脆的葱花像是染上了火色,在热气腾腾中泛着两丝疏离的冷。
蒸汽腾入即将入夜的穹顶,终究会有冷下来的那一刻。
“两位,这是你们的加的料。”
经营小面摊的婆婆打断了两人的话,用笊篱将才卤好的鹌鹑蛋与藤菜放在了云吞面里。
不知这是哪里的吃法,面与汤最先呈上来,底料却是一点点的加。
这样汤面永远是热的,味道由浅至深,别有一番韵味,即便只是一道小小的汤面,也能匆忙于路途的旅人的胃感受难得的温暖与满足。
“而且心哪能是冷的。”这名打扮颇有些贫简,但干净利落的婆婆也听见了两人刚才的话。
“谁的心都是热的,除非死了。”
“便是真的有两颗冰冷的心,依偎在一起久了,也就热了。”
王小凡至今记得那些话,也记得那碗云吞面,更记得那个红衣小姑娘。
谁知将他的心焐热后,她便离开了他。
好在如今,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