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太白宗三姑娘,南海棠自然去过太白宗很多次。
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必须要去拜见作为宗主的父亲南万里,哪怕近些年来父亲的权势已经被长姐架空大半,自由也被限制在太白塔内。
但作为太白宗的宗主,作为曾经纵横天下的大修者,南万里的势力与威望依旧不是南海棠能够对抗的,他还能够做许多事情。
因此,南海棠倒是与那少年不可避免的见过几面。
就像是她的眼眸中满是冷意,那少年看向她的眼瞳中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如同撇过路过的木桩。
直到被迫结识,双方以剑论道之时,南海棠才在几番交手之下,看清了那少年隐藏在眼瞳深处的情绪。
憎恶。
他憎恶着她,憎恶着围观的师兄弟们……
甚至说对于收养了他,亲自授业的恩师南万里,他的眼瞳中所蕴着的也只有憎恶与厌烦,没有什么感激与真情。
那一刻,南海棠就知道那少年或许是厌恶着太白宗,所以看不顺眼每一个人。
这对她而言是好事。
她不想嫁,他不想娶。
唯一的问题是,她现在还太过弱小,难以反抗父亲的安排,哪怕长姐与二姐在如何宠她,还能够护住她些时候,但终究还是要靠她自己。
南海棠很清楚,即便是强如长姐南夕雾,在这些年与父亲的博弈中也受到了极大反噬,留下了许多无法挽回的痛苦。
就像是殒天之战那年,长姐与姐夫白帝的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永远再也没有机会来到人间看上一眼……
……
……
“别说那小子,便是无名佛祖与鸿羲前辈枯木逢春,重绽年华,我也看不上眼。”
说着,南海棠的神色又有些得意与傲慢。
显然三人已经相熟至极,就连药命儿私下都没了那些顾忌,南海棠说话更是放肆的没边儿。
听着这话,苏蓁蓁没什么印象,但药命儿却是听过那些传说的。
这两位传奇人物年轻之时风采绝然,究竟让天下多少女子心动?
大抵药心谷是装不下的,若真要排个队,恐怕绵延起伏的锦瑟山脉都能被那些痴女子踩秃了。
这应该是天下间最好的佳偶人选,这都看不上,莫不是不喜欢男人?
“那……白帝陛下呢?”
苏蓁蓁突然发现,为何南海棠单单忽略了那位无涯仙君?
南海棠白了她一眼:“我家姐夫贱归贱,但可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自然……自然只能是我姐姐的。”
对此,药命儿与苏蓁蓁表示无语。
当然,两人更识趣的没有多问一句不该问的,否则就该友尽了。
迎着朝阳,三名小姑娘又走了一段路,返回了小榭楼台。
既然今日没法在稻香斋偷食了,只能干脆让侍女去稻香斋取来了,只是同样的餐食吃起来,未必会那么香。
“你呢,何时破元婴境?”南海棠顺带问了一句。
她自然看得出来,而今药命儿已经道修四阶,金丹境界圆满,看来不久后就准备破境了。
作为药心谷嫡女,药命儿自然不会缺少资源与名师,但作为友人,尤其是稀世天才,南海棠还是愿意给药命儿一些自己的宝贵经验。
无论是破境元婴的心路,还是之后的修炼细节,印道这种事情,经验从来都不嫌多。
药命儿顿了顿,神情倒是不甚纠结,偏了偏头思衬片刻,点了点头。
对此她当然是毫不客气,免费的天才闺蜜,不用白不用。
“不过不用太详细,我和你们不一样。”
药命儿插着腰,神气的挺了挺胸,单论身姿,她倒是比南海棠与苏蓁蓁丰柔许多,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随随便便修炼就成了,总也能破了元婴境界,等到百十年后看看情况,勤奋些就磨炼一重金莲在继续破境,若是犯了懒,就随便破入六阶出窍境界……”
“左右以我的天赋,修炼至七阶分神境界巅峰就到头了,运气好些……算了,八阶合体境界看命吧。”
显然,药命儿不需要南海棠那般,磨砺三重金莲,将元婴境界修炼到至极,而从实际出发,这种修炼法对于药命儿而言也并不现实,根本做不到。
除非有天大的际遇,否则以药命儿的天赋至多只能磨砺一重元婴金莲,而她这等天赋放诸四海,已经算是绝佳。
南海棠这等天赋层次,是真的足以端倪太多天骄,根本非努力所能企及。
这才是修界的常态。
似是略微感受到药命儿的落寞,苏蓁蓁也想起了尚在中州洛城时,花念与魔星的那一战。
看起来倒是很燃,但而今想来,那位花小公子确实有着无数人拼尽所有,都远远没有资格仰望的天赋,哪怕魔星遁入邪道,利用诡法,依旧难以企及,只能憎恨嫉妒……
绝世天才对于凡人而言,就像是一种痛苦的鸩酒,也像是正午的太阳。
无比的诱、人灿烂,让人心生向往,但却永远难以企及,无法直视,否则便会被毒死,被刺瞎眼。
也难怪世间因此,会产生这多嫉妒与痛苦,但只要万物生灵繁衍延续下去,这种不平等永远也不可能消除,这依旧是个永远无解的问题。
“你这心态……真好。”苏蓁蓁莫名的有些佩服。
药命儿的心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算是极为坚韧了,哪怕触及在多不可得,依旧娴静美好。
药命儿扬了扬眉,更是神气,但随之有些落寞。
她突然想起,那个教会她这些的少年,早已经死去了很多年。
掩饰着心中追忆那人的苦涩,药命儿浅浅笑了笑,又有些满足。
“没什么的,即便我无法走到那远,但我认识你们呀,若干年后你们来我坟头扫墓的时候,也总能与我药心谷的后辈提个一两句,让他们知道他们姑奶奶当年也是有些风采的。”
对这些话,南海棠也微微挠头,不知该怎么回答,苏蓁蓁苦笑一声,说药命儿想太多了,那是多久之后的事情呢?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药命儿认真的回应道,南海棠沉默了片刻,也叹息一声。
望着这两名陪伴了许久的小姑娘的视线,苏蓁蓁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眶有些泛红,委屈的鼻尖微酸。
不仅仅是字面的意思,但也是字面的意思。
原来她们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