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青青的话里有着太多意思，除却王小凡没人敢接话，于是场间的氛围便蓦然安静。
这一刻，众多宗门执掌者们才明白，原来那位最不喜权势的红尘仙子肯执掌魔尊位，究竟是为了什么。
哪怕那个位置于她太过无趣，甚至劳心劳力的过分，但她依旧愿意替某人守着。
世人原以为这是那位红尘陛下对亡故的鸿羲魔尊的尊重与感恩，但而今看来，或许有着更多意思。
稍有些年老的宗门宿老，回想着当年传遍天下的两人之间的故事，也是不由得心中一叹。
若那份情意是真的，别说是魔尊之位，恐怕王小凡便是直接要花不语的性命，对方也不会有丝毫不舍。
只是而今……
没有人敢看向王小凡，更没有人敢假装无辜的将目光扫过苏桃桃，皆是低着头沉默，偶有复杂心绪。
席间，连斟酒的侍女都停了动作，绿青青则是唯一一个带着盈盈笑意看热闹的人。
画海从玉座旁端着一道果酒冰酿，呈给了绿青青。
晶莹润甜的果酒将冰沙浸没，切的极小的各种果粒与果仁被压成了碎粒，均匀的融在其间。
一朵嫩黄茉莉浮在玉盏旁，给这盏果酒冰酿添了不少色彩。
绿青青接过便吃，依旧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笑颜如花，甚至还悠悠感慨了一句。
“今儿个的果酒冰酿甜了些？”
“我下次告诉稻香斋注意些。”
画海安静回答，与往时记着绿青青的吩咐也没什么不同。
唯有席间的黑螭眼瞳透着些傲然，颇有些自得之情，但他自然不敢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只是在心中窃喜。
就连那位黑龙谷的趴蝮长老，在见绿青青吃下那盏果酒冰酿后，心中也是狂喜，顿觉手中的烈酒都柔顺口了许多。
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除了对黑龙谷颇为关注的清风尊者。
清风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不会拖延，若是瑶池真的应允画海的婚嫁，那他必然要杀死黑螭。
所以不留痕迹的盯着对方的弱点，随时准备在不经意之间雷霆出手将黑螭抹杀，便能够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至于是否会激化黑龙谷与菩提城间的关系，那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左右有师兄佛无名镇场子，除了绿青青，天下间也没谁敢在菩提城胡闹。
察觉到黑螭心情转变的一瞬间，清风若有所思的察觉了什么，眼瞳中透着些疑惑。
但他却想不透彻其间因果，只能多提起两分警惕。
鸠摩小和尚也没有吃肉，趁着闲来无事，向着药命儿那边儿看了一眼。
药命儿不知为何，从始至终低着头，宴席准备至此刻，甚至没有向他这个方位看一眼，有些太刻意的躲避。
于是这一眼的目光迎向坐在南海棠另一侧的妙妙小姑娘，见着鸠摩小和尚的笑容，妙妙也回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片刻后，妙妙才发现对方那份笑容不是给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却又顷刻不见，然后笑的更加明媚，像是期待对方能看见她。
……
……
这寂静的一刻并不长，实际上也就二十三息，对于凡尘之人来说也算是瞬间，何况对于寿命悠久的修炼者。
但这短短的二十三息时间，却又让所有人感觉度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有的修者甚至内衫被汗水浸湿，额头滴落豆大的汗珠。
终于，王小凡开口了，打破了场间的沉寂。
也只有他此刻才有资格做这件事情，或者说询问一些事情。
“她还好吗？”
王小凡的声音依旧那般木讷，安静且沉稳，落在寂静的场间，更是足以令所有人听见。
话语中没有指明问谁，但谁也知道王小凡在问谁。
偏偏此刻，随着王小凡出声，有不少人抬起了头，又恰巧看见苏桃桃在吃酒，仿若什么也没听见。
绿青青在玉座之上旁观，魅妖儿转过身来。
虽然来时没有一一拜见，但在此时瑶池主宴上拜见绿青青之后，魅妖儿也不能不与王小凡见礼。
这不仅仅是尊重与礼敬的问题，更是北疆的脸面与规矩。
魅妖儿认真与王小凡见礼，并不急着回答那个问题，直到见礼结束，才颇有些复杂的看向了王小凡。
“您问这有什么意思呢？”
魅妖儿见礼时的态度与行姿都无可挑剔，但此刻回应的话语，却又透着一些隐隐的恼意。
众多宾客细想之下，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这位鸿羲陛下这一问，是没什么意思，难怪魅妖儿连回答都不好回答。
若是说‘好’，这些年那位红尘陛下究竟如何辛苦，天下皆知，谁心里能没点数儿？
若说‘不好’，那又能如何？这些年好与不好，总归是这样过去了，过去了就是错过了。
这一刻，即便是王小凡也顿了顿，知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当然知道他问了个蠢问题，但除了这个心中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他却是没有更多敢问的了。
不是因为苏桃桃在旁，不是因为天下人的看法，只是他没有脸面去见花不语，有那道愧疚与痛惜，又哪里还想得到旁的问候。
“确实是个蠢问题。”王小凡自嘲的笑了笑，这是他难得的露出这种情绪。
面对王小凡这般模样，年轻的宾客们有些好奇，传说中的这位鸿羲魔尊，倒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那般冷血无情？
年长的宾客们低着头，觉得那些年轻的后辈们，果然还是年轻了些，不知当年的王小凡究竟有多可怕。
几息之后，王小凡想到另一个少年，眼瞳中又有些担忧，毕竟初来忘忧谷时，在那间客栈便听闻到了些不好的讯息。
“念儿还好吗？”
这是王小凡询问的第二个问题，声音更轻了些，宴席间却更静了些。
这般场合，这样询问，这道称呼，便足以说明太多问题。
仅仅只是刹那，席间安静的足以听见每一个人的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
下一息，诸多年轻的宾客们眼瞳中冒着无数八卦的意味，激动的脸颊都有些发红。
众多年长的宾客们也都长舒了口气，眼瞳中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但依旧像是知道了某个惊天秘密，嘴角不自觉扬起。
那位花小公子，果然是两位魔尊陛下的私生子。
浮生大陆一大未解，终于实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