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桃桃莫名有趣的话，王小凡也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但你还能修炼，能活的更久。”
王小凡很清楚，苏桃桃的体质虽不若苏蓁蓁那般神奇，甚至便是连花不语那种层次也达不到，但也算不错。
若是她肯勤奋些，便是不走歪路，想来也能够达到不错的境界。
修炼天赋，有时确实不怎么讲道理。
这一点在无数岁月之中，已经被证明了无数次。
王小凡所听闻的最清晰的，离他最近的，自然便是那位剑人损友的故事。
他的修炼天赋，比之自己与佛无名都要高些，堪称旷古烁今。
恐怕无尽岁月除了仙韵道体，便是那位太一魔尊修炼同等时间，也未必比得上。
因那位仙君白帝所留下了无数传说，想来便是不熟修者的凡尘人家，也应当听闻过一二。
仅用十数载岁月，盖压无双剑仙千年修为。
一人一剑，战到东土举世无敌。
力挽天下狂澜，以东土无尽疆域为聘，千里红妆，迎娶那位太白贵女过门。
此等快意人生，便是连王小凡都觉得潇洒，有些羡慕——
当然，不能算上后来，那位损友与那位南家大小姐和离，又娶了南二小姐的事儿。
王小凡自然不会拿苏桃桃的修炼天赋去与白帝做对比，那实在没有意义。
但若是放在寻常宗门，以苏桃桃的体质，便是修道路上，进阶至六阶出窍，乃至七阶分神期，都未必不可。
那时，她也能拥有近千岁月，拥有另一段凡人难以想象的人生。
所以王小凡委婉提醒苏桃桃，她的天赋远比她的想象更加了不起一些。
只是听见王小凡的话，苏桃桃却没有任何犹豫。
在她看来，便是有修炼的机会与未来，也不值得如何在意。
“那我不修炼不就行了。”她的笑容绚烂，说的话音很轻，却很真。
“这样的话，我与您的寿命便差不多了。”苏桃桃不禁有些高兴。
原来王小凡所担忧的那个最大的问题，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问题。
自己与他都不过能活数十载，这——
多有缘分！
听到苏桃桃此言，王小凡敛去容色，认真的看着她。
他自然能看得出，这丫头说的是真话，所以他觉得需要认真对待，因为这话太有问题。
“你可知你否认了浮生大陆太多修者的追求？”王小凡认真的问道，面容肃静。
“这种话是说不得的。”
自古以来，修者便以追求修为，追求长生奋斗。
放着眼前的大好前程不走，弃之如敝履，自然让人心疼，但更让修者气愤。
便是王小凡也觉的有些如此。
放弃天分，浑浑噩噩，不去追求更高的道路，实在让人叹惋到厌弃。
听着王小凡这话，反倒是苏桃桃疑惑的看着他，有些不解。
她自幼便没有接受过太多修行，只是母亲在世时教过一些，让她强身炼体，加之平常温习，才有如今二阶炼体出境。
但在她看来，这已经足够，修为若是能高自然是好的，但若是不能，也没有太多可惜。
“为何不修炼便不行了？”她奇怪的看着王小凡。
“传说中大道万千，故事中也有那么些盖世大能，您可曾看见有人将路走到了尽头？”苏桃桃问。
王小凡沉默了会儿，他知道的远比苏桃桃多，也非是那些民间传记故事上的谣传，而是知晓很多真实。
但即便是他，也不曾听闻过天下谁能够将大道走到尽头。
他不行，那位天资旷古的白帝不行，逆天踏上修路的佛无名不行，甚至便是曾经那位太一魔尊……也不行。
上一位仙韵道体也许有机会，因为她比他们所有人都走的更远些，但临死的那一刻，也终究没有留下更多的话。
王小凡不知那位曾经说过些什么，因为她死时，无论是他还是白帝都未出生，也只有那个和尚年少，伴过那位奇女子些时光，知晓一些。
曾与佛无名对酒时，王小凡问过，对方不语，只是笑着。
“走不到尽头的路，却浪费太多，实在可惜。”苏桃桃说道。
在她看来，可惜的自然不是时间与生命，而是另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修炼固然重要，长生固然是好，但这些终究都是手段不是目的。
在苏桃桃看来，那传说中的至高大道，也不是。
“一路逆天歌行，可有寂寞，一生与道为伍，不会不甘？”苏桃桃看着王小凡，随意言语。
“总归是会失去太多东西。”
家中的热汤，满是情意的手帕，小巷里的一卷煎饼，安然卷着棉被的惬意……
修道路慢慢，漫长的生命都去追逐辛苦，却忘记生为人的美好与幸福，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一万年太久，我只在乎朝夕。”
这是苏桃桃的看法。
她不喜修者无情，如父亲一般为求长生，泯灭亲伦。
她不喜修者痴狂，不明白金陵杜族那些人，总是关在屋子里闭关，连吃饭喝水都嫌废时，又怎能理解晒晒太阳的惬意美好？
她不理解传说中那些盖世大能追逐天道，难不成不追就会立刻死了？人终究都是要死的。
追逐永恒，却浪费了所有，没有留给自己一息须臾，又哪里比得了凡尘人家，安康美满的烟火四溢？
苏桃桃洋溢着笑容，认真的看着王小凡。
“上次您用天音珠的时候，我提醒过您，不要信那些消遣您的坏家伙的话，但您告诉我，大道万千没谁能言对错，他们的修炼法子未必不对。”
“如此，我说的也未必不对不是？”
大道万千，没谁知晓真正对与错的修炼法门。
如此，更深一些，便是不修炼，又有谁能说有什么错？
……
……
屋外，便是在房上的魉鬼都沉默了会儿，认真的看着屋内的苏桃桃。
这时，魉鬼才第一次正视苏桃桃，收起了那些将她赶走的心思。
“确实了不得。”
等待苏桃桃走后，魉鬼来到王小凡身边，刚才那些话，便是他都觉得震撼，隐约明了了些思路。
“确实是很了不起的道理。”王小凡想了想，不由得笑着。
“虽然是些歪理。”
“歪理？”魉鬼突然有些懵。
“是啊。”王小凡笑了笑。
“她说的固然没错，但这个世界不许。”
若是不去修炼，那些噬人的魔兽谁杀？
若是不去修炼，那些嗜虐的邪道谁灭？
若是不去修炼，家国天下，万物生灵，又有谁有能力护得住？
所以王小凡很清楚，苏桃桃说的没错，但很多事情，却总得有人去做。
这不是她的错，只是这个世界不许她说的那般，让人能够安康美好。
“那您刚才为何不反驳她？”
魉鬼听晓此言，才不禁汗颜，他竟让一个小姑娘绕了进去，险些对修炼产生怀疑。
王小凡看了魉鬼一眼。
“谁说歪理就不是道理了？”
说着，王小凡便离开了，因为快到了午饭时间，苏桃桃现在应该在厨房忙碌，他突然想帮些忙。
修炼路上，虽太多无可奈何，却也正如苏桃桃所言，他忽略了很多东西。
一万年太久……只在乎朝夕吗？
虽然终究与他道不同，却也有点意思。
见着王小凡离去，魉鬼再度陷入了沉思。
“歪理也是道理？”他看着王小凡的背影。
听您这意思，是要让那丫头说的这话变成道理啊。
难不成——
她若是不修炼，您还真想护她一辈子，让她有闲暇与时光去只在乎朝夕？
想了想，魉鬼微嘲，不由的心中暗道。
“也是，谁让您和那丫头都只有数十载寿命，多有缘分啊。”
看，还是一男一女，这缘分……
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