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临至山峡,白裙悠扬如舞,少女轻点脚足落地,没有沾染一片云彩。
山峡间刹那寂静,众多第三重楼的弟子们微微发怔,罕有人见过这位南三姑娘,一时间倒也认不出来。
直到张陵拱手行礼,对太白宗表以敬意,众多第三重楼弟子这才纷纷跪拜,明白来人究竟是何等尊贵。
南海棠没有理会旁人,只是无奈对张陵轻施一礼,算是对修者前辈以示尊敬。
然后她拿出了手中的那张信纸,上面记载着刚才所发生了一切故事。
对此,张陵自然并不意外。
一域宗派魁首,自然有权利督视各宗行事,虽不会加以干涉,但却会派遣弟子如实记录,以作裁决。
类似太岁居与紫凰阁那类底层小宗,或许不值得如此,但第三重楼这种大宗派,自然不会少了此举,也算是多方默认的共识。
张陵并不在乎太白宗是否知晓,很多事情知晓与管束是两回事儿,能够管束与不能又是两回事。
就像是今日,若是他提前一息杀死菊有道与玉茗,便是太白宗也拦不下来,事后太白宗又能如何?
总不可能真的让他偿命,造成东土的又一场动荡,那又岂止是死两个人的事情,甚至会伏尸百万,山川大地血流成河。
那时哪怕明知是错,太白宗也会给予容忍。
这是东土皆知的事情,只要大体是好的,南大仙子便会给予容忍与允许,她的意志便是太白宗而今的意志,也是半个东土的意志。
只是张陵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南三姑娘来的如此之巧,终究在他落掌之前喊出了那句话。
那么即便他是天师张陵,也不能就此杀死玉茗与菊有道,总得等听听这位南三姑娘的说法。
有时候顺序会影响许多事情,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
……
……
山峡之上,满是寂静。
南海棠环视众人,实际远比信中叙述的更为惨烈。
那名青衫男子的右臂齐根被断,鲜血依旧在沁,打湿衣衫,那名鹅黄色衣裙的玉家姑娘护在他身前,已然无畏生死。
只有那被放在山峡侧边的婴孩,痴痴的看着两人,清澈的眼睛中满是委屈与泪珠。
即便尚未开蒙,但婴孩也能够感觉到即将可能会失去些不能失去的人。
南海棠皱了皱眉,有些心疼的去将婴孩抱了起来,重新递给了玉茗,即便她在此前从未见过这个玉家小姑娘。
“别冻着孩子。”
南海棠没有在多说些什么,不仅是因为不熟,更重要的是断事便不能与任意一方太过亲近。
她代表的终究是太白宗。
只是在众人忐忑之时,南海棠却未说话,又临至一旁静静等着。
张陵自然知道她在等那艘飞舟,渐渐的菊有道与葛洪也感知到了远处的飞舟,然后越来越多人看见。
遥望着那艘飞舟,玉茗也怔了怔,记起了些什么,但却眼眸黯淡的低下了头。
她只是抱着怀中的婴孩,觉得有些愧疚曾经赠予她七心雪莲的那两位姑娘。
飞舟停在山峡一旁,魉鬼先下了船,神情有些复杂,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些,连那青衫男子与葛洪都打过了。
秋诗与冬乐护在了南海棠身边,对于南海棠孤自闯来的行为觉得莽撞,但此时此刻也不好说教,不愿拂了三姑娘的面子。
苏蓁蓁被药命儿搀着,幽幽走到了玉茗身边,三名姑娘再度相见,气氛有些难言的沉重,谁也没说一句话。
王小凡与苏桃桃最后从飞舟下去,安静的站在了一边儿,却受到了最多的关注。
因为张陵认真的施了一礼,是敬行礼。
这让众多第三重楼的弟子们无声惊异,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句,甚至不敢讨论猜测那名华服男子的身份。
葛洪远远的看着,隐有猜测,毕竟天下间只得义兄张陵先行礼的人物极少,全猜个遍也用不了几息时间。
不若刚才,张陵先礼乃是敬太白宗,葛洪看得出义兄张陵此礼,明显是对那华服男子一人。
“前辈有礼。”王小凡颔首回礼,随后却将目光放在了菊有道身上,不禁觉得有些意思。
这名青衫男子自出洛城,便跟了他们一路,直至药心谷外。
王小凡一直不知对方为何跟着,却也不觉得有必要问,便没有理睬,甚至连魉鬼都没有去提醒。
谁知出了药心谷后,这人却不再跟着,还让王小凡有些不解,原来是随着这玉家小姑娘去杀人了。
王小凡沉思片刻,没有在看也没有多问,摇了摇头便不再去想。
天下事太多,总是理不过来,若非眼前必要事儿,他早已学会看开,毕竟他所剩寿命实在不多。
数十年长久,相对漫漫修炼岁月,真的太过短暂,何必执着太多。
不知为何,山峡间刹那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在开口。
众多围在山峡两侧的弟子们也有些发懵,因为他们所预想的战斗与争执都没有展开,不知算是双方还是多方的人们,都很沉静。
张陵默叹一声,看着南海棠手中的那信纸张,便猜到恐怕这些人都知道了那个故事,虽然他本也才知道,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于是张陵看了南海棠一眼,见对方始终不肯开口,又对着玉茗与菊有道抬起了手掌。
“现在老夫能杀了吗?”
张陵所指,自然是要诛杀玉茗与菊有道两人。
之前收手,是对太白宗的谕令以示尊敬,但这却并不影响他遵从谕令之后,再起手诛杀。
这是一种态度,顺序决定的态度。
身为十二重楼楼主,他愿意听从东土太白宗的号令,但身为张陵,他总得杀死想要杀死他义弟的人。
刚才他愿意听从太白宗的谕令,但停手后南海棠不予裁决,那么他自然便有了道理重新继续。
见到张陵此举,南海棠手中握着的信纸都隐隐发皱,让这个小姑娘狠狠瞪了一眼,但却说不出什么不对。
守着南海棠的秋诗与冬乐眉眼有些冷,即便境界与实力相距这位天师很远,但依旧展露出些许敌意。
魉鬼依旧在看着菊有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谁也没有在多动作,便是张陵抬起的手掌也没有立即落下,他的目光放在了那名华服男子的身上。
王小凡沉默着,这才开口。
“总得讲个道理。”
“自然有道理。”张陵应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