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陈莫心中如此思衬,眼瞳间闪烁着些许猜疑。
夜风极大,刮过他的脸颊如同刀削,隐隐有种寒雪之外的冷意,让陈莫不太自在。
陈莫没有立即出手,却隐约觉得刚才的推论有什么不对,本能的选择多探听些消息,所以也没有命令蛰伏隐藏的同伴现身。
“这位道友师承何处?不知路过此处,又为何事?”陈莫试探性的问道。
若是此人属小门小宗,或是一介散修,势必会与玉茗一样活不过今夜,若是藏拙,真乃名门正宗的后辈子弟,或颇有势力拂照,处理起来则会麻烦一些。
但无论如何,陈莫心中此刻的盘算,都是如何将这人灭口,不至于留下祸根。
唯一让他担忧的的是,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实力,恐怕不弱于他。为了减少伤亡,总归是趁其不备,让蛰伏在风雪山林中的同伴一齐偷袭为佳。
那名商人打扮的青衫男子沉默片刻,没有想到对方会询问自己,他原本只是路过,不明事态,对于这些人的作为,倒也没有多大情绪。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回答对方的问题,因为没有意义,或许也是因为他比较懒。
“你呢,在做什么?”
这名青衫商人模样的男子微讽问道,显然他不喜欢陈莫的态度,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不喜欢修者的原因。
即便他而今跟随公子净修行数百年,也是境界非常的修者,但他依旧不喜欢修者。
陈莫没想到对方会反问自己,怔了怔,思衬了片刻。
“与这个凡人小妞有些过节,准备宰了她。”
听见陈莫语气中微讽的意味,那名青衫男子沉默片刻,眼瞳中透着些复杂的情绪,也有些无趣与冷漠的意味。
“为何?”
陈莫没想到对方反问一句还不够,竟然还会问上第二句?
这是真的准备刨根问底了?
他自然可以说谎,但这没有意义。玉镇的惨剧已经发生,但凡有一个活口,泄露一点消息,便会有大问题。
所以即便是这名青衫商人打扮的男子,陈莫也没有太多放过的打算,只是想先探清楚底细,不留后患。
“不关你的事,何况只是一个凡人罢了,哪有那么多事儿。”
陈莫的态度很是随意,显得有些邪恶与愚蠢,但这若是听在修者耳中,在很多人私下来看,却并不多么奇怪。
即便并非邪修,浮生大陆修者万千,也总有相当一部分的修者认为,他们已经与凡人是两个层次的生灵。
就像是人类与之牛羊,那些毫无修炼天赋的凡人,无疑就是可以随意鱼肉的鸡鸭,又哪里能够称得上与修者一样的人?
既然不是同类,既然两者之间有着云泥之别,这些随手的杀戮,又哪里需要让人介意。
就像是人烹牛宰羊,或许也只是单纯的想要吃,想要索取一些东西,又哪里会先征求在乎牛羊的意见?
很多年前,浮生大陆便有很多修者如此认为,并且也是如此做的。
那段岁月,是天下间的凡人最为悲惨的岁月,也是而今的浮生大陆,闭口不谈,如同完全遗忘的历史。
直到后来,北疆走出了一位少年,那是久远岁月的一位英雄,是真正应该铭刻在浮生大陆历史之上的盖世英雄。
他游历世间,见遍天下凡人的凄惨境况,于是心生悲悯,决定驱散大陆的污秽,心向光明。
然后他对世间的所有人说:
人生而平等,享有上天所赋予的权利,包括生命、幸福与自由,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者。
那人言语间的意思无比明确,却也让浮生大陆万千的修者无法习惯。
很多修者早已习惯了奴役凡人们,将那些愚笨且软弱的凡人当成是牛羊一般的私人财物,自然便有不少人对那少年心生微词。
在这一点上,人性总是共通的,谁动了自己的钱粮,自然便要与那人讲理,当钱粮利益的数值大到一定程度,那便会成为不共戴天的死仇。
讲道理之外,还会有些别的手段。
凡人不例外,修者亦如此。
于是很多修者心生不满,想要打压他,或派遣刺客将那个为凡人出声的少年暗杀。
少年皱了皱眉,一声叹息,却没有第二句抱怨。
他从北疆血战,然后到了东土、西域以及中州……
他以一人之姿,战胜了整个天下,成为了那个年代最强的人,或许也是浮生大陆万古以来最强的人。
然后他又对整个天下宣告:
我赢了,你们都得听我的。
于是世间的修者们沉默了下来,随着浮生大陆数个万古宗门的妥协,整个天下也渐渐妥协。
至少明面上,再也没有修者敢随意屠戮凡人,造成太过严重的杀孽。
那些愚昧的奴役与残杀,也终于被定性为阴晦与邪恶。
凡人与修者之间的矛盾,也终于因那盖世英雄的努力,得以缓解,至少不再那般血淋淋的残酷。
即便后来,那人被天下三君从历史上抹去,成为了浮生大陆闭口不谈的禁忌,但他少年与青年时期所造成的那些影响与习惯,依旧留存了下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即便是而今浮生大陆盛赞不停的天下三君,也终究未曾达到那人当年的影响力。
但饶是一个人在如何了不起,也不可能影响世间所有人。
即便一个人在如何正确,也总会有人与之道相反。
就像是葛彦,就像是陈莫,至少他们便不会如此觉得这种想法正确,即便他们从未知晓过那个少年与当年那段故事,而是自发的产生这种念头,如同那个少年出现前的那段岁月的很多高傲且冷漠的修者一般。
这往往才是最令人无奈且痛惜的事情。
在他们眼中,凡人仅仅只是牛羊鱼肉,是有价值的牲畜。
宰了就宰了,杀了就杀了。
又会如何?
又能如何?
世间除了他们,依旧如同当年那般高高在上的修者思维的修炼者们,又何止万千。
当年那位还是少年的禁忌人物,终究想错了一件事情。
他能够制止一时,却制止不了一世甚至永久。
他能够阻止一地,威势却不可能盖压一方完整大域,很多看不见的地方,总有污秽不可避免,何况整个天下。
修者与凡人之间的鸿沟,从来便不在于善意与恶意的矛盾,那只是一个很纯粹,却又让人无可解决的问题。
PS:(更新时间,以后大致在每天下午六点整,有空的读者老爷们,记得经常追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