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朝,皇宫。
朝会刚刚结束,此刻,六部尚书以及中书令等十余位朝廷重臣此刻正在进行小朝会。
小朝会的内容很简单,讨论一下大楚皇帝楚建安近一年来的大肆改革军队一事。
楚建安如此大张旗鼓的改革,自然瞒不过一个王朝最顶尖的谍报机构。
此刻,已经有人把楚建安的历次改革措施整理了出来,正一一念给众人听。
念完之后,宋怀仁揉了揉眉心,这位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的年轻皇帝笑道,“众位爱卿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我们来聊聊楚建安此次的改革。”
气氛微滞,并无一人抢先开口说话。
现任兵部尚书姚琛看了看周围,一个个老神在在,但却并无一人有要答话的意思,他这才缓缓开口:
“微臣以为,楚建安此举,利弊皆有,但从长远来看,终究还是利大于弊,甚至是一桩影响深远的丰功伟绩。”
这个姚琛,正是姚家现任家主,也是老兵部尚书姚天的儿子,和那个被迫打了败仗的姚冲的父亲,一门两尚书,在京城被传为美谈,而且姚家的实力,人尽皆知,这些年甚至隐隐间有了四大家族之首的味道。
京城百姓一致认为,要不是那个儿子姚冲太过不争气,居然在那场重要战事中吃了一场大败仗,害的陛下许多布局功亏一篑,这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姚家,势力肯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当然这些百姓在谈论姚冲是何等不懂兵法,难堪大用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之前的姚冲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战功卓着,甚至被誉为大宋新一代年轻人的领军人物,他们又是对姚冲何等的敬佩和崇拜,何等的寄予厚望。
当然,就算是想到了,估计也只会来一句,爱之深,恨之切。他们只知道现在的姚冲,已经从军队退出,待在了姚家,据说终日酗酒,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已经如老人一般满头白发,走路句偻,毫无年轻人的样子。
与姚冲一样,因为一场战争身败名裂的,还有当时的主帅,昔日大宋的军中战神,平南王宋天,不过现在已经被削去了王爵,虽然没有离开军队,但在军队中的影响力正在越来越小。
宋怀仁双眼微微一眯,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大家说的都是什么楚建安改革不切实际,可笑至极之类的言论,那他就真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随即笑着道,“姚尚书继续”。
姚琛看了看皇帝陛下,心里也略微松了一口气,接着道:“首先说利,大楚王朝三冗问题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经过楚建安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大量混吃等死的废物被淘汰出军队,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军队官职被裁撤,军队效率大幅提升,大楚的军队数量虽有所降低,但其战斗力必然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除此之外,通过这次改革,冗费问题必然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可以说,在破除弊政方面,楚建安确实做得很好。”
也就是在这小朝会之上,要是在朝会上,姚琛敢如此说,估计接下来就不是关于改革的讨论,而是一群人“群情激愤”,“满腔热血”地质问姚尚书:
“姚尚书作为我大宋兵部尚书,究竟是大宋人还是大楚人呢?”
宋怀仁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色,微笑道:“那坏处是”?
姚琛显然早有腹稿,毫不犹豫地道:“首先是裁撤军职一事,得罪了太多既得利益集团,先前几大家族联手抵制改革便是表现,长此以往,大楚王朝内各大家族,必然将与大楚王朝离心离德,愈行愈远。”
“其次是楚建安灭掉三大家族一事,表面来看,确实极大程度破除了改革的阻力,使改革得以顺利进行,但其隐患却是潜在的,如果楚建安始终如此简单粗暴的行事,估计若干年之后,大楚朝堂之上,再无一人敢有所谏言了。”
中书令薛礼也是缓缓开口:“楚建安改革一事,终究还是略显急躁了,尤其是第三次改革,在地方上的改革终究不比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京畿重地,虽然不会有那么多明显的反对声音,但明里暗里各种阻力和软刀子才是最能让楚建安难受的地方,这可不是灭掉几个家族,杀鸡儆猴就能解决的问题。楚建安这一次的改革,绝对是困难重重。”
太傅孙望也是笑着道:“不仅如此,咱们大宋王朝又不是摆设,没理由不帮一帮近在迟尺的老邻居。”
众人都笑了起来,显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户部尚书张武也笑着道:“那我来说一说,他们整理驿道的事,这又是一个利弊参半的选择,二十里一驿站,不得不说楚建安确实是大手笔,以驿道将全国各地军事重镇相连,以后大楚王朝的消息传递速度,处理政事的效率,都将得到惊人的提高。但坏处也很明显,这样一来,所花的钱必然是一笔天文数字,恐怕不比我大宋王朝开凿那条大渎少上多少,大楚王朝本就孱弱的经济,恐怕会雪上加霜。”
“而且驿道这种东西,能够给大楚用,自然也就能给我大宋用,说不定楚建安耗费巨资修建的驿道,会成为大楚灭亡的催命符。”
张武的话,客观而中肯,听得房间内不少人暗自点头。
宋怀仁先是点点头,然后笑着道:“看来张老尚书对于朕开凿大渎一事,到现在依旧是耿耿于怀啊,只是还望张老尚书,记恨朕可以,不要记恨陈尚书才好,咱们的工部尚书,也是很不容易了。”
众所周知,由于开凿大渎一事耗资甚巨,以至于工部尚书天天跑去户部尚书那里要钱,工部尚书陈清现在已经是户部头号黑名单了,张武对于陈清,至今没有一个好脸色。
张武冷哼一声:“他陈清自己没本事,不记恨他记恨谁?”
坐在一旁的陈清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宋怀仁随即正色道:“但我们也不可不防,灭掉了三大家族,大楚国库恐怕充实了不少,他们的财力,可能没我们想象中那么捉襟见肘。”
“而且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楚建安也不会介意再杀几头肥羊来缓解一下危机”,薛礼也是补充道。
“修建驿道一事,确实是一桩利在千秋的大事,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宋怀仁看向了张武。
张武摊开双手,“陛下,咱们真的不行,开凿大渎一事,已经让国库元气大伤,再来一个驿道,陛下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宋怀仁无奈地道:“那此事再议吧”。
欣然酒楼。
酒楼即将打洋之际,却来了一位老者,老者一袭白衣,容貌清奇,大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老先生,我们已经打洋了,您明天再来吧”。一名伙计陪笑道。
老人微笑,“无妨,老夫与刘掌柜的有旧,你去把刘掌柜的喊来便可。”
伙计将信将疑,但又不好直接赶人,再加上老人已经坐在了桌子上,只得请老人稍等,然后就跑去喊来了刘中天。
刘中天见到老人后,脸上出浮现一抹激动之色,正要安排伙计上一壶好酒,老人已经率先摆摆手,“我们进房间去说”。
刘中天点点头,然后将老人带到了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后,刘中天二话不说,先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人坦然受之。
此刻刘中天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就是眼前这个老人,几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刘欣然小时候曾生过一场大病,所有郎中对此都束手无策,最后碰巧路过的老人出手,救下了刘欣然。
但老人从未要过任何回报,只是让他做了一件事:把刘欣然送到楚玄默身边。
刘中天对此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什么,眼前老人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一次又一次让刘中天躲过了灾祸,还包括柳梦和欣然她们娘俩,只是她们不知道而已。
老人笑着道:“小刘啊,我让你办的那些事情,做得如何了啊?”
刘中天毕恭毕敬地答道:“按照前辈的吩咐,小女最近一直在楚玄默身边。”
老人笑着点头,“这次来呢,是想告诉你,过一段时间之后,会有人前来,可能是个老头子,也可能是个年轻人。”
刘中天连忙答道:“晚辈一定盛情款待。”
老人哭笑不得,“不是说这个,这个人到时候可能会收刘欣然为徒,你不用阻拦,对这小丫头而言,这是一场大大的机遇。”
刘中天点点头,“晚辈一定照办”。
老人笑着道,给我来一壶你们这招牌的断肠酒,残红泪和心头血,再来一碟茴香豆,一份凉拌牛肉,一份免费的酱菜,赶了这么久的路,差点累死老夫。
刘中天赶忙下去拿酒和肉。
老人有些好奇,这在黎阳镇传得沸沸扬扬的三大名酒,究竟有何迷人之处。”
只是再尝了一口之后,老人气得差点没把酒吐出来,骂骂咧咧地道:“小王八蛋,真他娘的奸诈,和你那老爹一个德性。”
又尝了一口酱菜后,老人直接扔下了快子,这个黑心的小王八蛋,在菜里放了多少盐啊?
门外的刘中天,听着老人的骂骂咧咧,不知为何,感觉略有一点爽。
刘中天不知道的是,房间中的老人,曾与棋圣对弈于不知名山巅,曾在棋圣面前放话:“一个月后,大齐王朝会消失。”
然后大齐王朝就真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