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仁点点头,“此事务必严查,对贪腐一事,绝不姑息。”
陈清说完后,户部尚书张武也是缓缓地道:“有密报说,那个京城徐家,在缴纳税款一事上,向来不甚上心,屡次拖延税款。”
“北地一巨富,在征兵一事上态度消极,家族子弟多拒服兵役………”
“主和派代表,南地萧家,对我地方驻军也是多有不敬………”
…………
一时间,大宋王朝境内,似乎多出了许多个罪大恶极,不服管辖的存在。
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或家族,不是与当朝政见不和,就是和大楚走动频繁。
宋怀仁满意地笑了。
碧云县,穿云酒楼。
一位身穿儒衫的老者,这一天来到了这个他最得意弟子曾经当过账房先生的地方。
看着酒楼旁边的招兵点,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自己弟子曾经待过的地方,不错。
大踏步进入酒楼,老者随便点了几样招牌菜和招牌酒,但他并没有去预订好的四楼会客室,而是直接去了酒楼墙壁旁的一座幕布处。
幕布上所写,是在酒楼消费足够之人才有资格写的话。
只看了几眼,老者便开始不屑摇头。
酸,酸不可闻。
多是一些失意文人的愤满之语,说什么自己生不逢时,难展雄心,埋怨社会不公,朝政黑暗等等,在老者看来,十分幼稚和可笑,充满了翻书人片面美好的妄想,毫无实际意义。
这些只会痛恨贪官当道,报国无门的书生们,似乎从来都不会从自己身上找缺点。
那些别人读起来十分雄心壮志的句子,在老者眼中,甚至还没有“某某某到此一游”这样的俗语来得可爱。
当然了,那些甘愿巨额消费只为题字留名之人,肯定不会都写这种烂俗之语也有诸如“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的豪气以及“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殷切期盼,老者相对喜欢这两种,像那些“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等名句,虽然也十分豪爽大气,但着实难入老者之眼,向来只讲求事功的他,对这些故作豪迈的话语,欣赏不来。
除此外,还有些儿女情长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等虽不太合老者胃口,但老者也毫不吝啬其赞美,这等凄美绝句,属实动人心弦。
老者在进入酒楼后不久,正在环采阁左拥右抱美人的姜佳诺,就得知了消息,他连忙穿好衣服,带着仆从就赶往了酒楼。
只不过同上一次的直接抛下美人相比,这次姜佳诺算是有耐心了许多,在离开之前,对凤熙也是好一番抚慰。
踏入酒楼后,姜佳诺对着老者背影恭敬作揖:“江南道姜氏子弟姜佳诺,见过刘老。”
老者并没有搭理姜佳诺,而是自顾自地看着幕布上的话语。
姜佳诺就一直作揖不起。
良久,被称为刘老的老者才澹然道:“起来吧,江南道子弟的行礼我刘旭晖可担当不起。”
这位高官博带,一身儒生装束的老者,正是北凉赫赫有名的超级大儒,大楚王朝文坛领袖之一,也是刘欣然的授业恩施,刘旭晖。
姜佳诺直起腰板,有些底气不足地道:“刘老就莫要挖苦晚辈了。”
“挖苦?我哪敢啊?看看你们江南道士子集团干的那些事都快把自己吹上天了,我哪敢挖苦你们?”刘旭晖继续阴阳怪气。
姜佳诺正欲辩解,刘旭晖已经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我们直接上楼谈事情。”
几人落座后,徐不败亲自端来酒菜,而后恭敬退出,守在了门外。
刘旭晖夹了一快子酱菜尝了一口,嘴角抽搐一下,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端起一碗酒。
姜佳诺见刘旭晖没说话,自己也不好主动开口,便有样学样,也来了一口酱菜。
然后,然后他就知道刘旭晖为什么要喝酒了。
刘旭晖澹澹地道:“谈事情之前,我想要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可实行的具体方桉?”
姜佳诺顾不上大骂酒楼奸商,连忙回答道:“按晚辈的想法,我希望我姜家,朝廷和北凉能够配合起来,制造几份舆论,先让中原知道北凉战况,以此为基础,慢慢改变中原百姓对北凉的看法。”
“跟朝廷和北凉合作,你觉得你姜家够格吗?”刘旭晖冷哼一声。
“我姜家确实不够格,但除了姜家,估计刘老也找不出其他的替代了吧。”姜佳诺直视刘旭晖,在这种事情上毫不退让。
“既然如此,说详细点,具体要怎么做?”
“我们要让中原百姓知道最真实的战况,所以,可能需要前线战场的确切消息。”
“你觉得这可能吗?”刘旭晖撇撇嘴。
“就算要我们造假,你们起码也得给一份参考数据吧?这是合作的基础,别忘了为北凉说话前,我姜家也是承担着不小责任的。”姜佳诺沉声道。
“要不是北凉手下留情,你姜家早就不存在了吧?”刘旭晖冷笑道。
“所以我们才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为北凉说话,不是吗?”姜佳诺反问一句。
刘旭晖逐渐眯起了眼睛。
但哪怕是面对这位文坛领袖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语和本身的客场劣势,姜佳诺也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样子。
他身后的老者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真担心这小子被北凉一怒之下给直接宰了啊,到时候自己除了陪葬,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很好”
就在气氛凝重到极致的时候,这位文坛领袖却突然笑了。
“这才是合格的合作对象,不得不说,你跟你们姜家其他人很不一样。”
姜佳诺长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
两个时辰后,终于大致谈妥的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姜佳诺由衷感慨道,“不得不说,这座酒楼的酒菜是真不咋地。”
“也就人还行”,刘旭晖接了一句。
两人相视一笑,再不把对方仅仅当做晚辈或长辈。
北凉的冬天格外严寒,尤其是在下了几场大雪之后,更是冻得人手脚直哆嗦。
饶是常年生活在更北方的大宋王朝军士,面对这恐怖的严寒,似乎也有些无所适从。
尽管他们在出征时就带有过冬的物资,但在之前的战争中损失不少,再加上恶劣的天气,连过冬物资都要告急了。
所幸后勤补给还算及时,很快,就有大量的粮食,棉衣棉裤等被送至前线,战士们总算不用整天挤在一起取暖了。
不过柴禾之类的东西,就没法运抵前线了,他们只能自己到山中砍柴烧火。
元帅战星辰也下达了命令,大军暂时停止行进,原地扎营休整,等天气回暖之后,再做进攻准备。
楚青玄自然也接到了命令,他当即就下令全军原地扎营休息,再没让大军前进一步。
成州对此也无可奈何,他多少能理解这个命令,这天寒地冻的,连刀都拿不稳,更别提打仗了。
可问题就在于,北凉这个鬼地方,他风有点多啊。
再加上他们大军是带在峡谷之中,这可是冷风最喜欢的地方,刺骨的寒风吹过,那真是一阵阵透心凉。
所以哪怕是一直躲在帐篷之中,军营里还是开始不断出现被冻死冻伤的战士,这让他在最近一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成州本想提议大军后撤,先离开峡谷的,但楚青玄一句话就否决了他。
峡谷之外之平原,大军在平原之上,恐怕比在峡谷中更冷,再加上大队军马启程多有不便,因此还是待在原地比较好。
成州总觉得这个理由有点问题,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随着军中冻伤的战士越来越多,军中也开始蔓延恐慌情绪,无可奈何的成州,也只得不断地增加军帐密度,同时增加一座军帐中的居住人数,并将多余军帐套在外面,希冀依靠相互报团来取暖。
这样的方法确实有些成效,战士们的恐慌情绪少了不少。
在加上成州以身作则,每天都亲自带领麾下精锐战士上山砍柴,回来后分给大家烧火取暖,更是为他在军中赢得了不少的人气。
相比之下,与他同样作为军中大将的姚冲,就要逊色不少了,只是勤勤恳恳做着自己份内事,并没有太过出彩的表现。
楚青玄也是一样,每天就是巡查各营,要么就与将士们喝酒御寒,从不像成州那样体贴关心下属。
断宋城。
相对于宋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落魄,城内的北凉军,过得可谓相当舒坦。
不但每人两件大棉袄,而且大多数战士都是住在屋子里,比起军帐条件自然是天壤之别。
这些屋子的主人原本是北凉百姓,只不过战争爆发之后都逃难去了,剩下没走的,在北凉军断敌人会攻城后,也都提前送走了。
所以留下来的这些房屋,自然就成了北凉军的临时住所。
北凉苦寒,百姓们自然是早早就准备好柴禾以过冬的,这下也留给他们了。
北凉军可没有“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那一套,用起别人的东西来毫不心疼,大不了仗打完后,如果还活着的话,再给他们砍一批便是。
如果战死了,那也就只能是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