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魁宗宗门所在地,是一处名为正阳山的大山。
山高万仞,极其险峻,更有一峰突兀而起,呈现出一柱擎天之姿。
不仅如此,在山脚,还有一条极其湍急的河流,河面不宽,仅十余米,但这也导致水势极为汹涌,常年惊涛骇浪不断。
河面仅有座小桥供人通行,遇上暴雨天气时,本就摇摇欲坠的小桥经常被冲垮,只不过一般天魁宗都会派人再次修好。
这座正阳山,用“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就在昨天,又下了一场暴雨,不出意料的,桥梁再次被冲毁。
但这一次,却再也没有正阳山派人前来修桥。
正阳山山巅,有一座雄伟无比的建筑巍然屹立。
建筑占地超过百亩,周围是清一色的护山林,密密麻麻地簇拥着这座辉煌的建筑。
大门上方,棕红色的匾额之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魁宗。
字体刚劲雄健,充满强势意味。
正是大楚上一任皇帝楚建成的亲笔。
这才是天魁宗能够在江南道横行霸道,对清风城太守爱搭不理的关键之所在,拥有皇上御赐匾额的他们,有这个实力与底气。
此刻,一名相貌憨厚的中年汉子,正在宗门外清扫道路。
时间已进入深秋,在暴雨过后,原本的青石板路上,洒满的落叶,估计他今天又有活干了。
中年汉子名史上进,人如其名,相当追求上进。
他在此处工作已经有五六年了,不只是他,他的妻儿,都住在这里。
六年前,一位天魁宗的老祖,在下山游历时,偶然发现他那个不过七岁的儿子,有着很好的习武天资,破格将其收为了嫡传弟子。
他也是父凭子贵,从原本的平民百姓,一跃成为了天魁宗的杂役人员,平时就干一些打扫街道的活,因为他有些木匠手艺,所以那座桥,也是交给他来负责。
虽然只是杂役人员,但他的地位,可是不低,每次回乡时,他都能从乡亲们羡慕的眼神里,收获满满的虚荣。
而且,天魁宗每月还有薪俸,反正满足他的妻子的日常开销是绰绰有余了。
今天的史上进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地上的落叶没清扫干净也没注意。
他倒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就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宗门会专门下令,不允许再修那座桥了。
按理说,不让修桥了,少干一样活的他应该高兴才对,但他偏偏是个闲不住的人,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干。
以往每次修桥,都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只有在那会,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是有点用的。
这一下不让修了,也难免心里空落落的。
由上往下清扫,扫着扫着,史上进就再一次来到了这条葬神河边。
之所以叫葬神河,自然是水流湍急,连神仙渡河都得被陷入而得名。
史上进看着清澈见底的河面,略微有些发呆。
陷神河虽然水流迅疾,但却一点也不混浊,相反,河水极为清澈,深达十余米的河床,足以一眼见底。
“爹爹”
正望着河水发呆的史上进,勐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一个粉凋玉琢般的小女孩,正朝着他飞快跑来。
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身穿一件红色小棉袄,粉都都的极为可爱,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位相貌清秀的女子。
“是馨儿啊,小心点别摔倒了”,汉子笑着道,站起身来将女儿抱进了怀中。
女孩名史馨,是他的小女儿,没什么武道天赋,只是凭哥哥的原因,一家三口才能住这里。
“爹爹,晚上我要吃冬笋炒肉,娘亲她不给我做”,小女孩脆生生地道。
“没问题,娘亲不给你做,爹爹来给你做”,史上进拿脸蹭了蹭小女孩粉嫩的脸蛋。
“哎呀,爹地,你的胡子刮到我了”,史馨皱着小眉头,有些不满地道。
史上进哈哈大笑,不但不收敛,反而再次蹭了蹭。
小女孩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就惯着她吧,这才深秋,我们上哪给她找冬笋去?”
女子还不容易才跟上来,看着眼前的父女,有些幽怨。
史上进不以为意,“放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妇女有些狐疑。
史上进神秘一笑,“你等我回去就知道了”。
妇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学会在老娘面前装神秘了是吧?”
汉子挠挠头,没敢接话。
“哈哈,爹爹害怕了,爹爹怕娘亲,耙耳朵,羞呀羞。”
倒是史馨,一点不怕她娘亲,看到爹爹被驯服,还拍着手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再笑冬笋炒肉没了”,史上进故意装凶,瞪了女儿一眼。
史馨还真被吓住了,连忙收敛起笑容,然后小心翼翼地低下头,两个小指头开始在身前戳呀戳。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凝滞,把躲在暗处的楚玄默等人都给看呆了。
又来,史上进最怕的就是女儿这一套了,甚至比老婆的唠叨更加恐怖,无论何时何地,女儿犯了什么错,只要她开始这个动作,就会让史上进有一种是自己错了的感觉。
没有办法,史上进只得苦着脸安慰女儿:“馨儿你快停下来吧,是爹爹错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史馨没理他,依旧低着头,两个小指头在身前戳呀戳。
“你在这样,冬笋炒肉真没了”,妇女在旁边澹澹地道。
话音刚落,史馨已经飞快抬起了头,对着史上进胡子拉碴的脸就亲了一口:“爹爹我错了,但冬笋炒肉不能没有啊。”
“放心放心,爹爹回去就给你做,行了吧?”史上进有些无奈地道,他这会是真不敢惹小祖宗了。
“欧耶耶,谢谢爹爹,爹爹你最好了”,小女孩脸上瞬间浮现出惊喜之色,赶忙抱着老爹又亲了一口。
史上进被这两口亲得有些飘飘然,这会别说冬笋炒肉了,估计史馨要天上的星星,他史上进都能想办法给摘下来。
“是啊,爹爹最好,我这个娘亲就不好了呗,亏我这天天给人家洗衣做饭的,到头来连点好也不记”,妇女在一旁幽幽地道。
“哪有哪有,娘亲也好,和爹爹一样好。”小女孩笑嘻嘻地道,为了体现诚意,她还主动伸出双手:“娘亲,抱抱”。
妇女这才笑逐颜开,从丈夫怀里接过了女儿。
史上进眼神忽然微微一凝,然后他不动声色地笑道:“馨儿你先跟娘亲回家,外面冻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不嘛不嘛,我要再玩一会,家里没意思”,小女孩头摇得向拨浪鼓似的。
史上进板起了脸,“你不想要冬笋炒肉了吗?”
“啊?”
史馨皱起了眉头,小脸上满是挣扎之色,在好玩的与好吃的之间摇摆不定。
汉子有些惊讶,连吃的都不管用了吗?
“我,我能不能全都要啊?”小女孩看来一眼爹爹,小心地问道。
“不能”,史上进依旧板着脸。
“只能选一个”,他还专门给女儿强调了一遍。
“那好吧”,小女孩都着嘴,有些闷闷不乐地道。
汉子连忙给媳妇使了个眼色,妇女也没有多想,带着女儿就离开了。
史上进一直目送着妻女离开。
等到两人都消失在远处后,汉子才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河面。
原本面带笑意的汉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冷汗岑岑。
一道澹澹地声音在他耳边想起,“这么多年了没联系组织了,看来你是过得挺滋润的。”
“属下不敢”,汉子恭敬地弯下了腰,尽管他连对方在哪都不知道。
“不敢?”那道声音中多出了一丝冷笑意味,“不敢的话,你会跟组织玩失踪?还在没有经过组织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成家。”
“属下该死,请大人恕罪”,史上当场就跪了下来,甚至于磕头求饶。
那道声音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啧啧道:“多么可爱的女孩子啊,你说我要是把他拉进组织力培养的话,她会不会青出于蓝呢?”
“不要啊大人,这是属下一人之过,属下愿以死赎罪,只求大人放过我的家人。”
史上进已经接近心理崩溃了,组织的恐怖,他再清楚不过,他一个连武道都没有踏入的普通人,根本无力与组织对抗。
他只能不断地磕着头,额头出血而浑然不觉。
不远处的树林中,楚玄默看着一脸深沉的顾梁,没好气地道:
“我说顾大校尉,您做个人行吗?这么逗他们很好玩?”
顾梁翻了个白眼,“是史上进先坏了规矩,我这只是略施薄惩。
楚玄默冷哼一声,没再搭理这货。
他也知道,顾梁其实已经很宽容了,毕竟是史上进先脱离,说难听点甚至是背叛了修罗卫,顾梁没有选择杀掉他,确实是很宽宏大量了。
他之所以出声阻止,是想起了赵悦然那姑娘,也是因为她脱离了天眼,之后就遭到了天眼毫不留情的追杀。
想到赵悦然,楚玄默的眼神不禁变得温柔了起来。
那个笨丫头,看来自己的信后,指不定这会又躲在哪哭呢吧。
而史上进这边,在硬生生将额头磕出血后,那道声音终于再一次响了起来:
“行了,起来吧,本座没有怪你的意思,也不会动你的妻女,只要你再完成一件事,本座就放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