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营外。
李牧复又立于那处山丘之上,微眯双目,向着远处眺望。
“踏踏踏!”
忽的一阵马蹄声响起。
赵葱自营内而来,翻身下来,拱手说道:“启禀将军,营内一应粮草辎重,已按将军之言,尽数装入马车,拉至营外等候。”
“未知我等之后亦该如何,还望将军示下!”
“善!”
李牧轻轻点了点头,回之一字,便亦闭口,不再言之。
赵葱深知其沉默寡言,不好多语,所以亦未曾继续追问。
而是向前数步,与其并肩而立,顺其目光,怔怔望向远处许久,发现什么都没有看到后,这才不解问道:“敢问将军,是在观之何物?!”
李牧微微摇头,轻声回道:“非是观之,而是思之!”
赵葱瞬时恍然,赶忙再次问道:“将军可是已有破敌之策?!”
李牧默然片刻,随即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某听闻之,数月之前,武城之外,秦将桓翼,便是以围城攻援之计,大破扈辄十万之军!”
“而其此番攻肥,亦是复而为之!”
说罢,李牧猛然回首,转头望向赵葱,脸色瞬时漠然,一字一句说道:“尔言,其既善使此谋,然若本将反之而用,其可有妙法破之?!”
闻听此言,赵葱瞬时双目大亮,即刻躬身行礼,抱拳说道:“请将军示下!”
李牧深深呼出一口长气,一手按住腰间剑柄,另一手高举而起,指向前方一处凹地,沉声喝道:“传本将令,命各部军士,于此处列阵!新卒居中,布以盾兵、步军、弓手为序,十万代城老兵,则潜身伏于两侧山丘之后!”
“待敌至此,以中军为首,与其正面交锋,两翼伏兵趁势钳攻,突袭而至,围拢绞杀!”
说罢,李牧眼中闪烁微微寒芒,冷然说道:“本将要在此处,毕其功于一役,将三十万秦军之众,尽数屠之,为我赵国已亡军民,一报此血海深仇!”
“喏!”
……
另一边。
十万秦军已将肥城团团围住,剩余二十万者,亦已于两侧山林,布好埋伏。
一应皆为准备妥当,然则却久久不见赵兵来攻。
正当桓翼为此深深皱眉,不解其惑之时。
“踏踏踏!”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散乱的马蹄之声。
数骑飞马,至官道而来,一路疾驰,朝着秦军前阵之处,快速接近。
然观其身上衣着,却非是赵国之兵,而为秦军之士。
见此一幕,桓翼眉头,瞬时皱至更深。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却亦不知此预感到底为何。
其身旁一名亲卫百将,稍稍犹豫片刻后,便直接向前数步,挡至数人前路,拔剑喝道:“来者止步!”
“吁!!”
数人勒停战马,随即立刻从马背跃下,冲着桓翼所在之位,单膝跪下。
为首者,乃是一名秦军斥候百将,俯首一礼后,便急忙抱拳喝道:“报!大营急报!”
“轰!”
寥寥五字,却宛如一道勒停,在其脑中轰然炸响。
桓翼面色瞬时大变,未待百将再说,便急忙出声喝道:“可是赵军袭营?!”
百将微微一愣,但随即亦赶忙拱手说道:“回将军,正是赵军来袭!我等营内兵力空虚,亦未有所防备,已然死伤惨重!”
“还请将军速速率军回援,若晚之怕是已来之不及矣!”
桓翼怔怔立于原地,面色忽然从黑至白,后亦从白转红,仰天怒喝一声:“混账!欺人太甚!”
说罢,竟突然毫无征兆的拔出腰间长剑,朝着身侧一匹战马砍去。
“噗嗤!”
皮肉撕裂之声响起。
“唏律律!”
战马嘶鸣,轰然倒地,气绝而亡。
而桓翼亦额漏青筋,面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咬牙,怒声吼道:“贼厮李牧,某定与你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身旁一众军职,看着其失态所为,尽皆眉头微皱,但却无一人敢开口出声。
“呼,呼,呼~~~!”
桓翼猛喘几口粗气,通红的双眼,环视一圈众人,咬牙喝道:“尔等亦还楞至此地作甚?!还不速去传令各部,率大军与某回援营地!”
“喏!”
一众将领齐齐拱手应喝,随即直接策马而走,各自回部。
未几。
大军开拔,自肥城之下,迅速撤离,朝着西南所向,秦军营地,加速急行。
“疾!”
路上,桓翼心中焦急,一再催促大军加快行进。
然骑兵尚可,而步卒又怎能赶至战马之速。
如此便亦导致,一众步军追至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却依然无法赶上前阵,渐渐脱离。
而眼见大军阵势散乱,竟从中间一分为二。
明克敌亦实在忍耐不住,刚欲加速前行,去与桓翼直言。
但其还未动身,便直接被一旁的邓值,一把抓住。
邓值狠狠瞪他一眼,低声喝道:“尔意欲何为?!”
明克敌深吸一口气,指着身后,咬牙说道:“大人且观,如此军不成军,阵不为阵,即便可快速赶回营内,但若一盘散沙之众,亦又如何能与赵军抗衡?!”
邓值瞄向前方桓翼一眼,沉声说道:“军中数百将领,自会有人言之,何须你来多嘴?!”
明克敌抬手,自前方一众军职身上,挨个指过,怒声问道:“大人谓之敢言之人,何在?!”
“一群尽皆只为自保的蠢货,若指望他等,且不如待至赵军主动退兵更为可靠!”
邓值气急,咬牙切齿道:“他等皆不敢言,你便可敢言之?!”
“敢!”
明克敌回答的毫不犹豫,脸上亦未有任何波动,一字一句说道:“与其做此校尉,言不由心,事不由己,亦不如再回军阵,为一普通士卒,更加畅快!”
“你,你,你,混账!”
邓值气的暴跳如雷,浑身颤抖。但片刻之后,却亦无奈的为之叹息一声,颓然说道:“尔妻婉玉,为某亲侄。按理来说,尔亦该称某一声叔父,某亦如何可见得,尔自断前程。”
说罢,邓值摆了摆手,怅然说道:“也罢,既无人敢言,那便让某来言之即可!”
明克敌怔了怔,赶忙说道:“大人……”
“禁声!”
“在此等某,某去去便回!”
邓值回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为何总是不听某之所言,难道某亦会害你不成?!”
说罢,微微摇头,随即双腿一夹马腹,追至前方桓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