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开始撩人,就连月亮都冉冉升起。
皇宫四处,炊烟迭起,就算不知道时间也能明白,是时候吃饭了。
“喝酒去啊。”燕无情道。
还没等白蔹说话,一女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眼眸明亮如水,青丝盛美如云,虽然有些乱,但至少还是被翠丽的簪子扎着。
两手合于腹前,她微微欠身,道:“小女玲珑见过永昌王,见过燕大侠。”
白蔹瞟了玲珑一眼,道:“玲珑姑娘绝非宫中之人。”
玲珑同意。
白蔹道:“所以玲珑姑娘在宫中显然是不合理的。”
玲珑莞尔一笑,道:“玲珑不能,楚公子能。”
白蔹道:“看来这个所谓的楚公子很厉害呢。”
玲珑没有说话,显是默认。
白蔹再道:“何事?”
秋波流转,玲珑道:“当然是请永昌王与燕大侠去吃饭。”
白蔹悠然笑道:“有人请吃饭,自然是极好的。”
庭都是北庭之都,既是整个国家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
这里有最大的官儿和最有钱的人,自然也会有最大的酒楼和最堂皇的地方。
金玉楼便是庭都最大的酒楼。
天色越来越晚,金玉楼中的人也越来越多,只因为人们好像都喜欢在晚上出来玩。
月光皎洁如雪,楼中更是犹如白昼。
男男女女都身着华丽衣裳,佩戴金玉首饰,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他们踏歌纵酒,拉闲撒闷,场上的氛围都是轻松而愉快的。
桌前八荤八素摆放考究,眼下美酒醉人心弦,光是这一个桌子,就值千金。
被没收绣云的燕无情失魂落魄的坐在桌前,别说桌子上的鲜美佳肴了,就算是龙肉她也提不起兴趣。
白蔹倒是怡然自得的听着琴音,赏着舞蹈,啜着杯中的酒。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只是良久都还是玲珑陪着两人。
“楚公子呢。”白蔹不由发问。
“公子在不在重要吗?”玲珑又为白蔹斟了一杯酒,“永昌王与燕大侠只需要吃好喝好。”
“然后呢?”白蔹道。
玲珑神秘一笑,道:“之后的事情,玲珑先卖个关子。”
放下酒杯,白蔹已不再喝了。
这种场合本就不适合喝酒,他喜欢喝酒,且喝酒必醉,但这有个前提——必须是一个人。
是以严格来说应该是,白蔹喜欢一个人喝酒。
一个人喝酒无需关注他人,也无需防备周围,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想说话的时候,可以对着月亮,对着太阳,甚至对着酒杯。
你说什么它们都听着,你说什么它们都不反驳,它们只会乖乖的、认认真真的听你说话。
这样的酒局岂非舒服。
月亮似是被乌云遮住,窗外一片黑暗。
抚琴与跳舞的女子都已退了下去,大厅中走来走去的人也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们皆看向中间被红布遮住的高台。
“这难道就是玲珑说的关子?”
白蔹也瞟向高台。
红布汇聚无数视线,任谁都会不好意思。
不一会儿,红布便“羞答答”的落下。
高堂之上有人,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男子大红袍服,漆黑绣鞋,青丝被镶金镂空冠牢牢束着。长相端正,精心修饰过的脸上一点胡茬都没有,干干净净,气宇轩昂。
女子凤冠霞帔,翠绿青衣,金钗玉钿,脸颊被一块澹澹的红布遮盖,只留星星般闪亮的眼眸。
只是这双眼眸虽然美丽,但却显得无神,纵然如此,眉宇间的傲气也藏不住,依然散发着澹澹的不屈与讥诮。
“婚礼?”白蔹喃喃道。
“今天正是楚公子大婚之日。”玲珑笑道。
“楚公子?”白蔹凝注金冠男子,半晌后又看向美眸女子,比起这个“楚公子”,他还是对这个新娘子更感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白蔹总觉得这个新娘子有点眼熟。
他认真的端详新娘子,甚至连周围的人换成了武者都不知道,就连先前遇到的赵玄衣,也来到了大厅。
坐在旁边的玲珑,大眼睛越发明亮,道:“楚公子和姑娘真是天作之合。”
玲玲说着,傧相已从高堂走下,来到众人的面前。
傧相挡着的桌子也被白蔹看到,上面摆着一个神龛,里面竟挂着一把刀。
刀无鞘,刃如弦月般弯曲,尖如弦月般锐利,整个刀也如弦月般白亮、生寒。
白亮的刀身凋刻有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坑洞,宏观有深有浅,细看之下,每一个坑洞的凋工极其精确,没有任何的瑕疵。
真的就像是弦月一般,远看平滑,近看却又能看到月亮上的凹凸。
坑洞的边缘也是极为锋利,且皆朝向刀柄。
若要将此刀插进身体,坑洞的边缘就像是倒钩一般,会死死地勾住里面的肉,拔出刀后,亦会连血带肉,造成的伤势比普通刀伤要重数倍。
“苍月?”白蔹喃喃道。
玲珑脑袋轻点:“玲珑本来以为穿云镖局保的镖就是苍月,谁知道是人造手臂,回去之后却发现楚公子已经将苍月弄到手。”
白蔹道:“楚公子神通广大,总该知道,苍月是北庭帝点名要的。”
玲珑凝注白蔹,嫣然道:“这种东西,能者居之,北庭帝若是有本事,从楚公子这里抢便是,难不成还要让我家公子亲手奉上?”
眼角瞟了玲珑一眼,白蔹本不想再说话,奈何楚公子已将新娘子的面纱揭开。
白蔹旋即失声道:“乐……乐无花!”
女子的美,不可方物,美的俊雅,美的清新,美的霸道……
乐无花,当然无花,只因为除了她,世间再无任何艳丽。
白蔹已惊的将要站起来,但却被玲珑给按住,她道:“永昌王稍安勿躁,还有一位新娘子没有来呢。”
“谁?”白蔹道。
眨了眨眼,玲珑回答道:“燕无情。”
起身的白蔹立刻回头看去,原本燕无情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欢呼声旋即响起,再看高堂。
但见又有一名凤冠霞帔的女子走了上来,一样的翠绿青衣,一样的金钗玉钿,脸颊被一块澹澹的红布遮盖,只留无神的双眼。
白蔹登时喝道:“绣儿?燕无情……”
可是无论白蔹如何呐喊,燕无情的双眼依旧无神,甚至连眼角都不瞟白蔹。
抄起桌子,白蔹砸向楚公子。
在桌子距离楚公子还有一尺的时候,刀光一闪,桌子瞬间被噼成两半。
“锵”的一声,刀入鞘,白蔹也看清楚了出刀之人,竟是赵玄衣。
“怎么?永昌王发现在下的刀与棍一样快,吓到了?”赵玄衣笑道。
白蔹没有说话。
楚公子已走了过来,他端详白蔹良久,道:“永昌王也算是才俊之辈。”
直到现在,白蔹的心中依然如惊涛骇浪,他忍不住道:“你竟能制住乐无花?”
玲珑抢道:“天底下没有楚公子做不到的事情。”
“玲珑不得无礼。”楚公子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永昌王怎如此确定本公子是逼无花姑娘的?”
白蔹默然半晌,欲语还休。
乐无花什么成色他自认为很是清楚,别说是楚公子了,天王老子她或许都看不起。
就算乐无花愿意,燕无情指定是不愿意的。她连楚公子是谁都不知道,来金玉楼吃个饭就拜堂了?
两女双眼无神,目光呆滞,显然是被楚公子用手段给限制。
只是白蔹怎么也想不通,两女一个宗师,一个半步宗师,怎就会如此轻易着了楚公子的道儿。
想不通就不想了,他本就是假装思考。
羊装上步,白蔹从靴子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楚公子。
两人的距离太近,匕首速度也是奇快,转眼利刃已触及楚公子衣衫。
立时,鲜血迸射,楚公子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死了?
竟然死了?
杀掉楚公子的白蔹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
众人亦是如此,他们的表情和白蔹一样,疑惑至极。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中非常明显。
男子一边鼓掌一边走来。
衣服干净利索,却不华贵,浑身上下一件装饰品都没有,与这里各个锦衣华服的人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的气质要比所有人的都要好,那种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感觉彷佛与生俱来,天底下的任何事情彷佛都尽在他的掌握。
“见过楚公子。”众人异口同声,朝着男子拱手道。
匕首丢在地上,白蔹凄然一笑。
原来这个才是真正的楚公子。
“本公子要天底下最好的刀,最好的剑,最漂亮的女人与最会玩刀的女人,永昌王可有意见。”楚公子来到白蔹的面前。
“楚公子总该知道,在下身后就是窗户。”白蔹道。
“本公子知道。”楚公子已走了过来,为白蔹打开了金玉楼的窗户,“永昌王现在是不是要跳出去。”
白蔹没有说话,他已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只因为他看到了窗户外面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