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五年。
这已经是白蔹与段妙妙在鬼宅的第十一个年头了。
刚来的时候,两人都挺开心的,尤其是白蔹,他从未在一个地方久居过。
在这里和段妙妙一起,相互打闹,相互安慰,她陪着你读书,你陪着她玩耍,这种日子真的就像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平凡小夫妻。
事实上,白蔹也已认命,一辈子能有个和你白头偕老的人,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但自从白蔹得知,自己玉佩中蕴含的功法段念也会之后,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重新在白蔹心中躁动起来。
在外面的时候查不清楚,到了鬼宅,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又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真是有趣且奇妙。
命运是顽童,总喜欢戏弄别人。
这一天,段妙妙一大早就折腾起白蔹,拖着他来到了乾天房间。
揉着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段妙妙明亮如春水的眼睛,白蔹道:“来这里干什么。”
段妙妙站在空空如也的房间中央,张开手臂,感受着房间中的空气流动,就像是在海滩上感受温柔的晚风。
既然没有海滩,那就用地板当做海滩,地下室的潮湿就是海的味道,空气流动成为晚风,构筑起美丽的海滩景色。
白蔹也学着段妙妙,闭上双眼,张开手臂,想象着晚风的沙滩,如火的夕阳。
很快,夕阳被段妙妙揉碎,晚风被段妙妙抓走,她掰开白蔹的眼睛,道:“行了行了,感受感受就行了。”
白蔹也斜着段妙妙,道:“你有病吧。”
段妙妙讪讪道:“刚刚就是想让你提提神,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给你说。”
白蔹听着。
段妙妙道:“这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处角落,我都研究了一遍。”
白蔹道:“你的结论是什么?”
段妙妙道:“你先别管我的结论,我觉得,出去的重点,就在乾天房间之中。”
白蔹道:“理由呢?”
犹豫了一下,段妙妙欲言又止,她哪里有什么理由,还不是猜的,但段妙妙不想这样说,于是说道:
“就在就在,我不管,就在这里。”
急中生智,段妙妙春波一转,道:“天那么大,肯定是最厉害的,所以乾天也一定暗藏玄机。”
打量着周围的墙壁,白蔹抬手就是一拳,墙壁连颤动都不颤动,反而是手震的生疼。
这墙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竟比钢铁还要坚硬,莫说是白蔹了,身为玄者的李贺也动摇不了分毫。
两人把乾天的每一寸墙壁都摸了个遍,地板和房顶也都没有放过,除了一手灰之外,什么也没有。
正当白蔹思索之际,但听一阵脆生生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我吃桂花糕、玫瑰酥、雪山梅——”
转眸顾去,段妙妙站在房间中央,鼓荡真气加持在声音中,如惊雷般:“我要吃阳春面、水晶肘子、芝麻小白菜——”
声音震的白蔹耳朵失聪,头昏脑涨,他赶忙用真气护住自己的耳朵。
但见段妙妙也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但她不肯降低声音,而是捂着自己的耳朵,弯着腰,用力再喊:“我还要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唔——”喊出来以后,心中那叫一个畅快,段妙妙美滋滋的拉着白蔹的手,“你也喊。”
白蔹摇头。
“喊嘛喊嘛。”段妙妙摇着白蔹的胳膊,“这段时间多压抑呀,喊出来就好了呀。”
白蔹勉为其难的道:“我要打败叶知秋。”
声音如死狗低吟。
“没吃饭吗?”让本小姐给你打个样儿,“我要打败叶知秋——”
声音如霹雳雷霆。
白蔹喊道:“我要打败叶知秋!”
声音如泼妇骂街。
“一点气势都没有,是不是男人。”段妙妙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真气攒动,“我要打败叶知秋——”
声音如奔雷贯日。
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真气攒动,白蔹喊道:“我要打败叶知秋——”
声音如血阳遮天,漫苍彻地。
又是一句:“我要打败叶知秋——”
“我要打败叶知秋——”
段妙妙捂着自己的小耳朵,瞧着声嘶力竭的男子,甜甜的笑了。
她知道白蔹想要干什么,他一定很想找寻身世,但因为自己的原因,他将心中的躁动埋葬了起来。
自己不喜欢这个样子,不喜欢别人为了自己而放弃他们想要的东西。
更何况……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夫君。
这个傻夫君现在很郁闷,必须要让本小姐来开导开导。
听着白蔹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畅快,段妙妙很是欣慰,看来本小姐的开导很是成功的。
正在她得意之际,乾天房间忽然开始颤动,白蔹立时拉住段妙妙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震动越来越强烈,就像是地震一般,两人只能扶着墙角,勉强稳住身形。
两人真的觉得是地震,但没过一会儿,正前方的墙壁出现一段楼梯。
楼梯出现的刹那,震动业停止,两人看向楼梯,是向上的,旋即目瞪口呆。
这莫不是出口吧?
心中怀着疑惑,胸膛怀着油灯,两人小心翼翼的踩向楼梯。走了两刻钟,身后的一点橘黄已微不可查,上面则是一片漆黑。
这里既潮湿又阴冷,比月亮还要冷,白蔹抓着段妙妙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黑夜中没有月亮,段妙妙就是月亮,白蔹抓着月亮,走向太阳。
峡谷之中,一只雄鹰正在享用兔子,忽然地上传来一声巨响,一块偌大的石头从地上飞了起来,重重砸在一旁。吓得雄鹰屁滚尿流,扑闪扑闪着踉踉跄跄飞走。
石头下面钻出两个人,正是段妙妙和白蔹。
谁能想到,夹杂着真气的声音带来无差别震动,竟触发了机关,开启了鬼宅的第二道门。
白蔹用力的抱住段妙妙,已说不出话。
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的妙。
妙极妙极。
段妙妙也哭了出来,也不知是阳光太辣眼睛,还是被云彩给感动到了,抬着小脑袋,盛泪向天。
镇子上很是热闹,正值黄昏,下地干活的人纷纷扛着锄头,来到酒摊,辛苦一天后没有什么比喝一杯更加舒服的了。
这里是涟漪教会的地界,本来白蔹和段妙妙是打算去北庭的,奈何爬峡谷的时候爬错了,只好穿过涟漪教会,再由平瑶入庆宣。
真是一方土地一番风情,两天的赶路,两人接触了不少涟漪教会的百姓,他们见面第一句话一定是“水神圣洁,既寿永昌”你若是不鞠个躬,也回复同样的话,就算你是大宗师,他们也会追着打你。
在他们的心中,水神就是最至高无上的,任何人都不能诋毁、污蔑。
酒摊旁边还有个摊子,但见一块床单平铺在地上,四角各压着石头,上面放着一根七尺棍、一只十九节鞭、一副弓弩、一对峨眉刺。
段妙妙蹲在地上,热情的为对面的村民介绍。
她拿起七尺棍,道:“这棍子可了不得,名字叫拂柳棍,是鬼匠,你知道鬼匠吗?是鬼匠的杰作,拿着它,九品可敌半步宗师。”
拿起十九节鞭:“这个更厉害,名叫判鬼鞭,霸气吧,鬼都能鞭。”
“还有还有,三斤弩,重量只有三斤,射出来的箭却能击穿岩石。”
……
段妙妙蹲在摊子边滔滔不绝,引来了不少村民,他们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之中全都是问号,根本不知道这女人在说啥。
就在此时,一名年轻男子背着一箩筐的木棒,不停喊道:“水神圣洁,既寿永昌,水神用过的擀面杖啊,快来看看,不吃亏,不上当,买回家擀面皮擀的都是水神的恩赐啊。”
一听水神,村民们一个激灵,闪电般窜到男子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这下好了,无论是酒摊还是妙妙的摊子,都没了生意,只可罗雀。
“我……”段妙妙咬牙切齿的指着年轻男子,“他就卖破棍子,我……唔唔……”
当说出“破棍子”的时候,无数村民不善的目光已将段妙妙包围,白蔹立刻捂住段妙妙的嘴巴,一脸赔笑。
打开白蔹的手,段妙妙白了白蔹一眼,她悄悄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水神是个什么东西。”
她就要骂一嘴,哪怕光自己能听到也要骂,这样最起码看起来不是很怂。
越想越气,段妙妙站起来走向卖破棍子的年轻男子,好不容易从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中挤进去,段妙妙怔住了。
但见男子身材高挑,修短合度,秀发乌黑,头顶有冠,皮肤的颜色是古铜色,脸颊玉璧般无暇,高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睛,薄嘴唇,雪白牙齿。
顾盼之间,脸颊上浮现出清新俊雅的气质,衣服也干净,整个人就像是刚削完的苹果,就连声音也富有磁性。
“好帅啊~”段妙妙眼睛都在发光。
白蔹白了段妙妙一眼,已不想说话。
但见一名眼睛如春水般明亮,睫毛如嫩草般精致,朱唇鲜齿,身段小巧但却婀娜的女子,一脸花痴的看着自己,年轻男子绕过人群,走到她的面前,礼貌的伸出手,道:
“小姐您好,我叫钱小七,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段妙妙握住钱小七的手,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可以可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