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为房舍镀上金光。
袅袅烟气错落着升起,文家人各回各院。
文澜和文遇揣着一肚子瓜回来,却并不能当饱,然而两个都没长什么勤快骨头,瞧着沐浴在夕阳中岁月静好的小厨房,谁都不想去打破它的宁静。
小萝卜头犹豫着对手指头,“姐,要不出去吃?”
文澜抿唇,“我觉得你说得有理。”
“或者你俩过来吃?”兼榆奉了慕容晏的令,一直在院墙那头蹲守,眼见把人蹲到了,人又要走,连忙爬上墙头,替他家公子发出邀请。
文澜瞧了瞧隔壁静悄悄的屋顶,“你们烧饭了?”
“唔,还没做出来,不过很快。”兼榆信誓旦旦。
于是文澜走到院墙跟前,两手拖着弟弟的腋窝将人抬到墙头上,兼榆忙接住人,生怕把这小祖宗摔了。
下一刻,文澜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飞身而上,顺手抄过文遇稳稳落到地上。
兼榆不知想到了什么,谨慎的和文澜拉开一点距离,一溜烟到正屋门前,象征性的敲了两下就开门进去,“公子,咱们该吃饭了吧,二姑娘和文小公子来了。”
慕容晏还没抬头,旁边等着的长风先板着脸瞪了他一眼。
兼榆立即瞪回去。
慕容晏问长风:“方才交代你的可都记住了?”
“记得。”长风抱拳。
“嗯,那你回黑市去办吧,有不决事就问谢纯。”慕容晏眼光一转,已经看见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长风应的痛快,末了却犹豫了一下。
“想说什么就说。”慕容晏又收回目光。
长风一贯板正的面皮难得有了几分异色,犹豫着问:“公子,你真的不回去了吗?”
慕容晏温润的眸色渐渐严厉起来。
“嗐,回什么回?县里住着不是比小楼方便多了?再说小楼有谢大姑娘,有各营主事,他们又不是吃干饭的,你少操咱们公子的心,说完了快走快走。”兼榆嘴碎地插进来,推着长风便往门外去。
两人拉扯着离开。
慕容晏跟到门口,冲院子里的文澜温温柔柔一笑。
这两日暑热来得厉害,逼得人也有几分烦躁,然而这下隔着暖红的阳光两相一望,倒将那些恼人的热甩了个七七八八。
“兼榆说你叫我过来吃饭。”文澜抱胸歪了歪身子,越过慕容晏往他屋里瞧了瞧,“可我看你也不像有工夫吃饭。”
屋里案上,文书堆的小臂一样高,就最矮的那摞,瞧着也还剩五六本的样儿。
慕容晏到她身边领人往小厨房去,“哪有这么急的事,我吃一顿饭的时候,大虞还能没了不成?想吃点什么?”
“什么你都能做?”
慕容晏闻言顿了顿,垂眸看后头跟着的小萝卜头,“我不会得让你弟教我。”
“吃点清爽的吧,太热了。”
文遇坐在一边看着,由他俩在里头忙活。
文澜从前总是给文遇打下手,早习惯了这活计,更别提慕容晏做事向来迅捷利落,很快蒸好了饭,并一碟金黄带翠的小葱炒鸡蛋、一盘拌秋葵、一盘肉末凉拌豆腐。
三人围坐在院中小桌旁,就着西山残阳和徐徐暖风,一顿饭吃得很是舒坦。
收好了碗筷,文澜凑到慕容晏旁边看他处理那些文书,文遇自己在架子上找了一本大虞地理志在翻。
“这么高一摞全是小楼来的信?”文澜随便翻了两本,惊讶地问。
“嗯。”慕容晏提笔写了满满一张纸夹在一封文书里,而后扭过头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她,“我每日辛苦得紧,可恨你上次竟还心疼谢纯,话里话外都是我偷懒将事甩给她了似的。”
“大晚上别凑我这么近。”文澜一指头捺在他额头,将人推开了点,
慕容晏愣了愣,没一会儿白皙的脸颊慢慢爬上红色,他捏紧了笔杆,压低声音,“你真是口无遮拦。”
“你第一天认识我?”文澜看他的目光带上了一些侵略性。
一边抱着地理志的小萝卜头窝在角落,极小幅度侧了侧身子,竖起耳朵。
慕容晏心里陡然痛恨起宁王和皇帝来,什么时候惹事不行偏要赶在这几日。
“皇帝要连弩,甲营正忙三火四的造,宁王那边三番五次的试探,也需要应付,除了这些,还有姚玉成的病……昨日我去瞧了一遍,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照老令君的意思,只想平平静静过完最后几日,可姚家人不甘心,还是请我救他一救……是以这几日全然没脱开身。”
他恳切地解释了一番,末了道:“若非被这些事死死绊住,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你家提亲的,此番是我对不住你,你且等我一等,我从来比你急些的。”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他撂下笔,小心握住她一点指尖。
文澜另一手抄着文书,有点傻眼。
完全是今晚的灯火太暧昧,眼前的人太明艳,她瞧着心痒实在想嘴贱调戏几句,不承想勾出他这样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来。
浓烈的情意几乎要从那双含情眼中溢出来。
文澜将手里的折子糊到他脸上,遮住那双眼,“先干你的活吧,我没什么急的。”
慕容晏从善如流,接过文书看起来。
文澜蹭了顿饭,又骚扰人许久,难得良心发现帮他将文书理了一遍,按重要和不重要分成两份,不大要紧的又帮他做了回复。
直到月色漫天,一大一小才翻了墙回去。
在屋里见到卫雅时,文澜还很惊讶,她特地带着小萝卜头避开,怎的文洵那憨瓜还没趁机将人哄回去?
“你再不回来,我以为你要住那边了。”卫雅意味深长地看过来。
文澜倏然一乐,“成了亲到底不一样,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直来直去的打趣人,怎么?我特地把东小院让出来,文洵还没哄好你?”
“哄是哄得差不多,我却不想那么快回去,不然他长不了记性。”卫雅哼了声。
“是极是极。”虽然文洵那只大公鸡不似从前那般讨厌,但对于和他对着干这事儿文澜向来很热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