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夭夭人长得漂亮,做事又认真,怎么你一听要跟人家排戏,跟要半条命似的?”
两人一路往家那边走,文澜随口一问。
“嗐,我心里清楚自个没那本事,再说你说那几出都是风月戏,难免……这个……磕磕碰碰的。”
程大山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更尴尬的想起了上次勾栏里自己在文澜跟前丢人现眼。
“我倒不知你竟是个脸皮薄的。”文澜挺新奇的看了他一眼。
程大山道:“说出来不怕二姑娘笑话,我就是个普通男人,整日见好看的姑娘,再加上往来亲密,难免想些不正经的…可我婆娘刚走没几个月,我不敢说为了她一辈子不娶,也不能这么几个月就另找新欢。”
“有道理。”文澜顿了顿,感觉这里的人对尸体还很重视,遂问:“想过回去找找她吗?”
“想……但是不敢。”程大山苦笑一声,“孙成虽然死了,但他大舅还在,我回去,说不定也要死。”
“等等吧,总有机会的。”
黎山戏院筹备日久。
前前后后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
文澜跟家里只说那地儿是程大山盘的,自己过去帮忙出出主意,写写话本子,赚点小钱。
纵然改成了戏院,那处在文德厚眼里依旧是伤风败俗的所在。
然而念叨没两句,就被张氏挡了回去。
“娘不让你爹说你,是觉得他那些又酸又臭的道理没大用,但无论勾栏还是戏院,终归不是正经人家女子该去的地方,你总往那跑,万万注意分寸,可别叫别人欺负了去。”
文澜晓得娘是为她好。
她也没多费口舌解释勾栏和戏院的区别,只是抄起小萝卜头做东西剩下的一根木棍,随手挽了个棍花。
“娘,你觉得有几个能欺负住我的?何况那日去见姚令君,我还拜了个厉害师父,量他们也不敢得罪我。”
张氏抿起唇,“就算有你师父镇着,也难保没有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我姑娘这么好看,就是叫贼人惦记了我也不乐意。”
文澜失笑,叉腰作势道:“好,叫我发现哪个贼人敢惦记,先揍他一顿!”
“就你会打架。”张氏拽下她的手,试探道:“慕容郎中听说你将人揍成那样,也没觉得如何?”
“他说我做的很好。”文澜如实道。
“倒是个识趣的。”张氏还算满意,“这几日怎么也没见他?”
“说是出去采买药材。”
提起这事。
文澜默默算了下。
从慕容晏同她打招呼要离开那日起算,到如今也有小二十天。
该回来了才对。
那娇娇弱弱的家伙,该不会遇上事儿了吧?
慕容晏确实遇上了事儿。
不过出事的不是他。
消失的十几天里。
他带人将一个部落杀了个对穿。
文澜和张氏聊天时,他正坐在部落首领的位子上,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的长枪。
“我做出来的东西,你可以拿钱买,没有钱,也让你们拿东西换…”他嫌弃的扔掉带血的帕子,俯视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首领,“但你偷不成又来抢,这事办的不地道啊。”
首领满嘴是血,呜噜呜噜发出几个音节来。
长风一脸冷漠的将他人踩扁。
“哎。”慕容晏推了推黑面具,忧愁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兼榆,将他们部落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咱们回去。”
“好嘞!”兼榆在外头高高应了一声。
慕容晏提枪出去,在雪地上蹭干净靴底沾上的血。
遥遥看向南方。
离开第十七日,很想她。
“哦对了,回去叫谢纯知会下各个部落,免得他们以为咱们平白无故欺负人。”慕容晏蹭干净靴子,将长枪抛给长风,翻身上马。
“头儿,你…不回去?”长风怔怔接住枪。
兼榆一边硕鼠一样带着人搜刮,一边还能腾出功夫耍嘴皮子,“回什么回,头儿都多久没见着文二姑娘了!”
慕容晏轻笑一声,没同他计较,策马一路向南。
第二日。
他从医馆后边的小库房里倒腾出点药材将前边的药架填满,重新开张。
等了一上午,没见文澜。
他不想继续等,直接去文家。
家里没什么人。
文棋在扫院子,见到他直眉楞眼的问:“你是来找我二姐?”
慕容晏省了一肚子由头,也直接问:“她在吗?”
“不在。”文棋诚实摇头。
慕容晏略等了几息,发现这孩子果然没想着多解释两句,于是道:“你可知她去哪了?”
“今晨走时说是去师父那里学兵法,在哪我也不知道。”
文棋抿了抿唇,斟酌了半天,才颤颤巍巍试探着补了一句,“估摸着晚间才能回来,不然那时候你再过来?”
慕容晏露出一个小郎中招牌的温柔的笑。
眉梢眼角全都弯成柔和的弧度,诱哄道:“没事,等她回来,你记得同她说我来找过她,别告诉别人。”
文棋不解,“为什么?”
“你二姐自然明白。”
慕容晏交代完离开。
心里头却奇怪得很。
怎么他走了这几天,小丫头又多个师父出来?
以她那桀骜的心性,会甘心给人当徒弟?
将黎山有点分量的人想了一圈,他溜达到黑市在县城的据点,嘱咐下属道:“去查查骆山河近来有没有收徒弟。”
“不用查,就是文澜姑娘,县城里都传开了。”
慕容晏:“……”
这么论,那两个小废物岂不是文澜师兄?自己以后也要跟着叫一声兄长?
“两个小废物”和骆山河住在黎山山前的营地。
照理说文澜的身份是不能离开县城去那的。
但不让她出她也出过多回了,且又有骆山河的面子,县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军营中都是汉子。
乍一见姑娘,尤其是这么年轻的姑娘,全都满眼冒星的打听是谁的家眷。
待听说是骆将军的小徒弟之后,全都偃旗息鼓不敢造次。
黎山全军上下谁不知道骆山河脾气古怪眼高于顶,一个姑娘家,能做他的徒弟,肯定不是好惹的。
演武场清空。
只剩下师徒四人。
“那日人多,我瞧着你未尽全力,想是怕惹些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如今这地界只有我们师徒,放开了打,我看看你的能耐。”骆山河背着手,用目光示意文澜去挑兵器。
文澜一副懒懒散散的姿态,看看大师兄,再看看二师兄,“他俩和我打?”
“嗯。”
“确定放开了打?”文澜歪了歪头。
骆山河一笑。
“也别伤性命。”
那边,楚余年拿胳膊怼了怼许松亭,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什么路数,师父还怕她打死咱俩?”
“上次我们小小过了几招,挺厉害,你且试试吧。”许松亭小声道。
“真的假的?”楚余年疑惑着回过头来,正对上文澜那双清明澄澈的眼。
他想:
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待会别打坏了才是真的。
“大师兄,请吧。”文澜微微躬身,规规矩矩的一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