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天不忍再看,便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回到小茅屋后,弈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如果说,昨日面对死灵城死灵骑士来袭时,一些民众表现出的同仇敌忾疯狂撕打敌人尸体是情有可原的。那么,今天凌晨那名在原州房内,即所谓的城镇中心遇害的女人则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女子的死状如此之惨,不得不让人猜忌这是不是人类所为,一般只有地狱生物才有这么残忍的行为。可是纵观现场痕迹,并没有发现任何魔兽或者恶魔的痕迹,现场只有一些凌乱的人类脚印。更令人诧异的是,女子将近完好的容貌竟没有一人能够认得出来。也就是说,这名女子并不是部落的人。而自从昨日遭到死灵城死灵骑士的袭击,整个部落唯一的一扇栅栏门一直紧闭。那么,这名死者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一道微弱的黑影从眼角划过,弈天抬起头来,这时忽然出现一名女子挡在了他的身前。女子从头到脚虽披着一袭与众相同的黑灰长袍,面容却生的姣好,锥子脸丹凤眼,及肩长发,身材高挑,肤色略微有些黝黑,却泛着一阵有弹性的棕色光泽。女子低头凝望着卡特,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只见她芳唇微启道:
“我需要你的帮忙。”女子的嗓音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凭什么?”弈天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别过头去,对着突然闯入且没什么礼貌的那帮人不以为意。
“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名来历不明的女子为什么会惨死在首领的房间里?”女子和她那黑色的长袍一样冷艳的声音再次响起。自始至终,她都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弈天,似乎坚信弈天一定会帮他一样。
“我想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想,我为什么就非得帮你?”弈天头也没回地说道,穹顶圆洞洒下的光芒落在他的脚尖,不少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飞舞。
“你可以不帮我,但是,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女子说完,毅然地转过身去,抬起脚来。弈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名女子显然抓住了他的好奇心。
“好,我答应你。”弈天沉吟了一会之后,点头同意。
女子的脚尖落了回去,只见她缓慢地转过身来,脸颊上泛起一阵几欲不可见的欣慰的化开笑容。
“谢谢。”
“那我就把我知道的一些情况先告诉一下你。”女子如是说道,弈天静静听着。
过了一会,交谈完毕之后,神秘女子便先行离去。望着那名女子已然远去的黑色背影,便决定跟随着女子去事发现场看看。从房中走了出来,他朝着发生血案的茅屋走去。趁人没注意,就从门口掀起帘子钻了进去。
弈天站在阴暗的茅屋中,感觉到一股凉意。他是有恃无恐的,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是初代体的人类聚居地部落里,成熟体中期的他近乎不可战胜的存在。所以并不担心有人偷袭。
环顾四周,墙上遗留着不少斑驳的血痕。弈天方才想起那女子曾告诉他,今天早上死在原州房间内的女子是隔壁部落溪谷部落的,名叫梨如。梨如是在昨日死灵骑士攻陷部落栅栏的时候趁乱混进来的。并且,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三个。除了她,另外的一男一女的下落尚且不得而知。
女子还说,梨如还是有丈夫的。她的丈夫不是原州,尽管她死的时候是在原州房中,这也就应证了前晚卡特所偷听到的,梨如和原州之间还有一段不一般的暧昧关系。
那么她的丈夫是谁?弈天问道,女子顿了顿:“就是一同潜入到流亡者部落的三人中的那名男子。”
怎么地狱中也会乱搞男女关系?卡特皱眉。
那么还有一个女的是谁?卡特又问。
不知道。女子目光流转,摇了摇头。
一个脚踩两条船的女人,带着自己的丈夫与另一个女人到自己的情人家……这是为什么?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弈天的心头顿时被层层疑云笼罩。他猜想这一定不是一起普通的人类情杀案。他不相信正常的人类可以凶残到将一名同族的尸体破坏到这种程度。而且就算是人类,那么,死去的女子身上多处缺失的**又怎么解释?
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随同梨如一起潜入流亡者部落的一男一女还在村内。因为自昨日击退死灵骑士后,部落唯一的一个出口大门一直紧闭着。而且,方形围墙四个角的岗哨时时警戒,不可能有人翻越围墙,更不可能有人从岗哨卫兵的眼皮底下溜出去。毕竟,部落不大,每一道围墙也就百十来米长,四个岗哨加上零零散散守夜的民众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攀登围墙。
弈天走过去掀起盖在死者身上茅草编织而成的席子,惨不忍睹的尸首伴着恶臭扑面而来。
在死者的腰部,也就是被拦腰折断的地方,赫然有三道深及骨头的伤口。伤口呈长条形,相互平行,与其说是被匕首接连三次刺入划拉的,倒不如说是被某种生物的利爪所划破。
在茅屋的一角,弈天也看到了类似的划痕。划痕使得茅草编织的墙壁破了一个大洞,断成两截的枯草上还滞留着鲜红的血迹。
过了一会,弈天走出了城镇中心,里面已经找不到其他对破除谜团有用的东西,除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弈天回头望着两名民众把守下的城镇中心,望着门口悬挂的黑色牛头在上午的阳光下散发着光亮。
弈天走到了村口,站在栅栏的底下,看着头顶木头削成的尖刺上凝固的鲜血反射着太阳的光芒,鲜红耀眼。继而,弈天迈开步子走了过去过,走到了位于栅栏外的一个木头搭成的台子上。台子的上端竖着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被麻绳牢牢捆绑住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流亡者部落首领原州。然而台子的下方,便是堆垒成一圈的干燥的木头。
梨如是死在原州的房间里的,尽管那里有另一个名字也叫城镇中心。但是那地方只要一入夜,便属于原州的私人住所。于是,梨如的死原州也就脱不了干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伙儿甚至已经认定原州就是凶手,因为如果真像原州嘴里嘟囔的那样有恶魔,那为什么与死者同处一室的他会毫发无损。所以,在调查无果的情况下,大伙儿暂时决定囚禁原州。至于为什么选择将他囚禁在危机四伏的部落外,并且在捆绑他的台子下摆上干柴,则是因为毗邻流亡者部落的溪谷部落,一直流传着食人魔的传言。传言这种食人魔平常与人类无异,只会在夜深人静时突变成成为嗜血如命的丧尸,见人杀人,见兽猎兽,喝血吃肉,手段极其冷血残酷。民众中甚至有人大胆猜测,是那名来自溪谷部落的女子,也就是死者,带来了某种可怕的能导致魔化的瘟疫。同处一室的原州感染了这种瘟疫,从而凶性大发,以至于首先就将女子活活撕裂。这种说法很快在民众中口耳相传,甚至有不少人点头深信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
弈天抬头望着栅栏一侧的岗哨上举着火把的背着弓箭的一人。他之所以大白天举着火把,原因就是受了大伙儿的嘱托——原州稍有异于常人的举动,就立刻用火把点燃弓箭射击干柴,将他就地正法!
弈天又望着低着头一个劲地傻笑,一遍遍重复着恶魔二字的原州。他很清楚,原州是无辜的。他知道,梨如遇害只会在邻近天亮的下半夜。因为午夜的时候,他们还看到梨如好好地躺在原州的床上,并且那时候原州已经吓晕了过去。而且弈天已经处在成熟体中期,对于力量地狱的力量已经隐约有了感触,他从原州的身上感受不到地狱的力量规则,换句话说,原州紧紧只是个普通人,也就是说原州并没有感染所谓的瘟疫。只是受了惊吓之后,一时神志不清,没有恢复过来。
弈天仰望着昏黄的天色,他发现理清人类复杂的社会关系比战胜一头完全体的恶魔还要困难得多。
“老师,我们要不要帮帮原州?”回到茅屋中后,弈天这样问道,“毕竟他变得又疯又傻,还被大伙儿冤枉,有我们的原因。”
“怎么帮?”卡特抬起头来,眯着眼凝视弈天,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现在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干脆我们就把真相告诉民众把吧。就说原州是我们吓傻的,而且女子的死也和他没有关系!反正凭这些力量微弱的民众也困不住我们,我们可以轻易出去。”弈天沉吟了一下干脆决定破罐子破摔,起身就往外走。
卡特正要开口劝阻,却见门帘晃动,有一人从门外走来。望着透过摆动的门帘看到的缓缓走近的高挑黑袍女子。在弈天转过身,神色沮丧地掀起门帘走出去时,女子也恰巧伸手去掀门帘。两人的手都停顿在了半空中,四目相交的刹那停滞了一小会。女子目光流转,不动神色地走进了茅屋。见状,弈天只得暂且打消去救原州的念头,回身走了回来。
“有事?”
“恩。”女子平静地点了点头。
“说吧。”弈天沉吟了一声,在木板床上坐了下来。不经意间瞥见女子黑色袍子包裹下弹性富有光泽的修长大腿,不禁呼吸有些紊乱。女子的容貌在他来到地狱以来见过的所有女子中,确是独一无二的。虽然不像传统意识里的美女一样有着吹弹可破如凝脂白璧无瑕似嫩玉的皮肤,却是有另一番美感,一种健康性感冷意之美。标准人类女子的容貌确实第一时间就会令人感觉亲近和怜爱。
“我觉得……杀死梨如的人不会是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