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漫步后，林小曦不出所料地感冒低烧，浑浑噩噩在家躺着，连呼吸都困难，和靖宜电话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

临近傍晚，她几乎睡了整整一天，肚子空空的。她无精打采地翻手机，准备叫外卖，看着花花绿绿的食物照片，迷迷糊糊中又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扰梦，不依不饶地驱散她的睡意。她揉揉惺忪睡眼，随手披上外套，往门口走去，以为是她睡着前下的外卖单子到了。

开门看到她高大男友，戴着口罩也掩不住逼人的英气，她又惊喜，又羞赧，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发，侧过脸去。

“怎么样了，甜宝？”靖宜急忙放下手上东西，搭上她肩膀，把她转身过对着自己，俊眉紧蹙，轻轻柔柔的嗓音隐匿着一丝疲倦。

林小曦不敢抬头，想答话却喷嚏不断。

“回屋休息，快去。”靖宜催促她，清亮的眼眸满是疼惜。

林小曦被他推回卧房，睡意全无，懊恼地站在试衣镜前，端详自己的尊容，乱糟糟的发型，双眸愣大无神，干白枯槁的脸庞唇色，和身上宽大无形的家居服简直绝配。

丑死了！

她捂着脸在原地转圈，无地自容。厨房的嗤嗤冒气声，温馨入耳，让她又暖心又不满，靖宜真是的，也不先来个电话！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慌慌地捋捋无法挽救的发型，迅速窝回被子里。

“甜宝，先起来吃药。”靖宜隔着被子轻轻拍她的脸。

“你放桌子上，我待会自己吃。”林小曦闷闷的嗓音。

“不行。捂着头睡感冒更不容易好。”靖宜伸手掀被子，背面两只小手也任性地拉着不放，排斥力还不小。

他嘴角微微扬起，看着被子里圆滚滚的一团，无奈地笑。千里迢迢赶回来，他想看着她。

没了声响，林小曦松了警惕，松手拉开一条缝悄悄地窥，正好对上靖宜清澈淡笑的眸子，脑袋蹭蹭地缩，被人一把拉开被子。

林小曦习惯了他无止境地宠，这下有点不习惯，正要佯作发作，瞥到他俊俏的眉眼下赫然横着黑眼圈，疲态微现。她心口顿时软了软，乖乖地起身，接过他递来的药片和热水，忍着苦吞下去。

靖宜又贴心地递过一小盘戳好牙签的水果，林小曦理所当然地接受男友的体贴，尖着手指拿起其中一块，送到唇边。

是清新爽口的枇杷，润润凉凉，瞬间缓了缓她郁结发炎的喉咙。枇杷清香过后，酸酸甜甜的酱汁化在口中，细碎的柠檬混着绵软的蜜糖，顿时扫清药片留下的苦涩。

林小曦心头微微一颤，低头看向那盘精心准备的水果，切成一口大小的淡橙色的枇杷，整整齐齐地挺在白瓷浅盘里，被浇了一层粘稠诱人的柠檬蜂蜜。

她正好微微咳嗽，枇杷止咳，靖宜能想到，也不足为奇。而柠檬蜂蜜，外婆和老妈则常常让她吃药后兑水喝上一杯，苦尽甘来。

靖宜也有这习惯？这么巧吗？

林小曦抿着嘴，微微垂眸，回味着口中那缕熟悉的味道，也回味着外婆家的小院。

“不好吃吗？来得仓促，找不到现成的，可能还不入味。”靖宜眉头微拧，温柔地问。

现场做的，柠檬还是柠檬，蜂蜜还是蜂蜜，不够醇厚。靖宜依稀记得，甜宝外婆的做法，应该是一层柠檬一层蜂蜜，密封半个月，之后才醇香浓厚。

“好了，不吃了。晚饭想吃什么？”靖宜准备把盘子端走，微凉纤细的小手执拗地扣住他的手腕。

林小曦细细地看着他，长眸清浅，薄唇微翘，看似清冷的面容，藏匿着鲜有人知的暖男柔情，从俊美的五官，到细微的神情，像极了她的肖然哥哥。

“你……”她紧抓着靖宜的手，眸中光芒耀眼，却只维持了瞬间，之后便黯淡失色。理智及时跳出来阻止了她。靖宜身世耀眼，再像也不可能是肖然哥哥。

她若问出口，平添靖宜误解罢了。

靖宜看着她眸中的光彩暗去，心口刚涌起的期待，也悄然落寞离去。他一直想告诉甜宝，他是肖然。

然后呢？问她为什么不履行承诺？问她想不想他？如果想，为什么和别人恋爱？如果不想……

他不敢揭开答案。甜宝喜欢韩靖宜，他已经很知足，何必自寻烦恼，扰乱眼前久等而来的幸福？

“靖宜做的，我都喜欢吃。”林小曦生怕他看出异样，像小猫一样蹭着他手臂，嗲嗲地撒娇。

软软糯糯的声音飘入耳畔，韩靖宜嘴角清浅，心扉像是被她甜甜一击。

“你那边是不是下了很大的雪？你是怎么回来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她微微仰头，问题一个接一个，大大的眼眸，透着担忧。

“想你想的。”靖宜专注地望着她，跳过无关紧要的的部分，直接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林小曦地甩开他的手，嗔怪他变得油腔滑调，引得对方一阵温柔的哄。

呢喃了一会，靖宜去厨房忙活，林小曦懒懒地倚着床头，尝着男友特制的酱浇枇杷，眼角溢满笑意。

靖宜进门后，屋里便温温的，厨房还飘着淡淡的诱人清香，林小曦嘴角扬着好看的弧度，不时看了看阴冷昏暗的窗外，亮亮的眸底透着几分满足，几分炫耀。

小床隔着床头柜便是落地窗，楼底下似乎闪过一辆熟悉的车子，林小曦揉着眼睛仔细看，可暗暗的光线，让一切都朦胧不清。

怎么可能！林小曦暗暗腹诽，很快消去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继续尝着可口的枇杷。

楼底下，某个车窗后，有人烦躁地攥着方向盘，晦淡冷凝的眼眸，让英俊的面容，多了几分生硬，少了几分生动。

林小曦没有看错。熟悉的车子，前排操作台上依旧摆着原封不动的彩虹糖，副驾位上多了灌黄橙橙的柠檬蜂蜜，安安静静躺在袋子里，看起来煞是甜美可口。

江皓辰在她楼下，看到韩靖宜的车子，看到某个阳台，挂着雪天那日林小曦穿着的素色毛呢外套，目光平移，看到她卧房。

屋内两人若即若离的身影，如一道狠戾的强光，刺向他的眼，眼眶发胀，连带着心口也隐隐作痛。

距离太远，林小曦偎依着韩靖宜时的表情并不清晰。她是娇俏地甜笑，还是羞怯地抿嘴，亦或是目光灼灼、热情大胆？

江皓辰想象不出，却莫名地疯狂妒忌。她的神情，定不是面对他时的明确的拒人。

他启动车子，在冰雪残存的路面上，肆意飞驰。一天前，林小曦曾关切地嘱咐他开车小心。她真心实意的关心，比不上她呆着自己身边来得实在。

回到在水一方，原封不动的柠檬蜂蜜，被他漫不经心地扔回桌上，一旁的玥儿，心顿时沉了沉，谨慎地打探，“林小姐不在家吗？少爷要是忙的话，之后我去送？”

“扔掉。”淡淡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玥儿明了，怔在原地，不安地望着他上楼的背影。

林小曦走后，他没有搬回隔壁，依旧住在1802。卧房简约大方、灯光浅柔，依稀还能寻得到她清甜的味道，淡淡的，若有若无。

江皓辰心血来潮，随手打开床头柜，赫然看到他给林小曦的黑卡，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我用了你的钱给小语安家，也算是帮你们江家积德行善，别催我，等着，会还给你的。

好无赖的语气！他不由翘起嘴角，似乎能看到她写下纸条时，忿忿地噘嘴，对他不满得很。

卡片旁边，是他放的香水，林小曦送的生日礼物。那时，她软软糯糯地说，她迟早会离开，留给他一个念想。

他拧开粉色瓶口，送到鼻尖下，轻轻地吸气。有点香，有点涩，却毫无半点林小曦许诺的清甜。

他微微敛眸，神色清冷黯淡，盖好瓶子重新放回柜子，攥紧拳头又松开，来回反复，仿佛在努力抓紧什么东西，不停地尝试。狠心的小姑娘，跌跌撞撞来“碰瓷”，搅乱一池春水，又不负责任地跑掉。

真希望，她也这样对韩靖宜。

玥儿轻轻叩门，端着他的晚饭进屋。卧房烟味呛鼻，她家少爷，舒展地倚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英俊的脸庞在烟雾萦绕中，略显颓废。

江皓辰几乎不吸烟，可自从林小曦离开后，他便烟不离手。玥儿悄悄叹了叹气，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他看似已经走出了五年前的阴霾，忧的是，他又走进一个未卜的漩涡。

她直接找林小曦有违规矩，玥儿寻思着，眼下的状况，顾不得江皓辰不满，她得赶紧找太太秦慕青商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五年前那般，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电话铃声作响，江皓辰瞥了眼屏幕，心不在焉地接起。

“小辰，奶奶病了。马上来医院。”秦慕青焦急的声音，清晰地传出话筒，像小型地震，连一旁的玥儿也被吓到。

江皓辰脸色骤变，仓促拧灭烟头，拎起外套，心急火燎地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