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热热闹闹一帮人,就是为了去参加刘仙姑的选婿的;
莫炎这么“跪舔”陈成,把自己所有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陈成,也是为了对方帮自己参加刘仙姑选婿;
可是你梅英卫大诗师大咧咧地往门前一站,说要“阻止你们去参加刘仙姑的选婿”,这不是寻衅滋事,什么是寻衅滋事?
“没有啊,我不是用商量的口气跟你们说吗。”梅英卫道。
“就是啊,”五绝派那个叫严达的少年道:“从来都是我们梅师兄让别人等,哪有如今天这般苦等半个时辰的!”
而目的就是让陈梦见这个懒鬼多睡一会儿觉。
“哎,言重了,哪有半个时辰,也就不到两刻钟吧。”梅英卫摆弄着手指甲:“既然今天也不是来做好事,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众人:“……”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解决了一个公认的大刺头,还把对方收为门人……
大诗师的生活,就是这样单调且枯燥啊!
“大诗师!您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参加选婿呢?”莫炎苦道。
“也没说你们都不能参加啊。”梅英卫伸手一指:“他不参加就行了。”
自然是诗力过人、唱功极佳还有一张平鸿轩没有的俏脸的陈成了。
莫炎心中一苦:陈老哥不去充当狗头军师,我们即便去的人再多,还不是徒劳无益?与阻止我们集体参加有什么区别?
“那我就不管啦!”梅英卫道,然后反问陈成:“我倒是更想知道,你又不想当刘仙姑的女婿,干嘛要去趟这趟浑水呢?”
陈成跟天仙姐姐在小长安因为一场“对歌”引起的小牵绊,梅英卫和窦明已经从七个小可爱那里略有耳闻,起码知道陈成对人家大妹子并没有什么想法,因为在七少看来,陈成面对送上门的媳妇儿,完全是一种“性无能”的状态。
而且综合他“一见男人就喜欢,一见女人就嫌烦”的日常来看,是基佬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只要是一个正常男人,谁见到那样如花似玉、冰清玉洁的可人儿,都不能像他这样无动于衷。(陈成:“……”)
面对梅英卫的质问,陈成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对天仙姐姐,实际上还是有一点点钟意的,可是有贼心没贼胆,又被感情的羁绊惹怕了,长安、洛阳、德清还各有一个呢!
道:“我是不想当刘仙姑的女婿,可是——莫家大郎兄想当啊!我在他庄上为客,受尽礼遇,他有需要,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莫炎感激地看着陈成:烤猪真没有白吃啊!
“莫大郎对你不错,我们就对你不好吗?”梅英卫问道:“你吃他多少烤猪,回始安了,我也可以请你。”
陈成:“……”被直接点破是因为烤猪的关系,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倒也……不全是莫大郎与他的猪。”陈成必须要展示自己的节操:“仙姑选婿,是岭南盛事,强手云集,很难遇到这样多、层次高的对手,我如果在场还不参加的话,以后想起来一定会觉得后悔的。”
梅英卫大笑,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
“没有没有。”梅英卫笑道:“原也是不错的,可是经过昨天你们的六人对局,陈郎君还觉得岭南群少中有是你对手的吗?”
雷拓、邓铎、戴誉、二钟,无不是新生代里的佼佼者,而是他们现在都成了你的手下败将了,那些比他们还不如的人,你去虐菜还有意思咩?
陈成想想,是这个道理,可问题是自己的诗力非常不均衡,七律着实烂到家了啊!
当然,并没有人规定,对诗的时候一定要用相同的体裁。
“不需要找别人,”梅英卫道:“你想切磋,直接找我们几个就可以。”
指指自己面前的书案:“一局定输赢,你赢了,就放你们过去。”
“赢不了呢?”
“你就留在莫家继续吃你的猪啊!”梅英卫道:“当然,其他人还想去,我不拦着。”
“梅大诗师一定要这么决绝吗,一点都不通融吗?大家平日关系不还不错嘛……”而且其他三家的弟子我可都当面对决过,有不小的矛盾!
唯独你们五绝派!
我真是一个人都打过啊!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大打出手!
“你现在想比也来得及啊!”听陈成说没跟“五绝派”的门人动过手,严达有点不服气,早在始安大街的时候就想与陈成比一比了,可是梅英卫上来就断定麾下无一人是陈成的对手,让他们十分憋屈。
梅英卫按下试图挑衅的严达,笑道:“谁说没有,你不是跟我们家小雷都比过两场了嘛。”
陈成:“……”
好么,现在雷拓已经算是你们家的了。
“有选择的话,谁愿意来当这个恶人呢!”梅英卫叹道:“但是姓平的说了,完全不想在仙姑寨里看见你,毕竟十几年的交情,他以前也没有请求我做过什么事,所以这个恶人,梅某不想当也不行啊!”
看到梅英卫铁了心要当自己的拦路虎了,硬要战而胜之又没有信心,陈成道:“那我自己不参加,只当‘幕后黑手’,‘观摩团员’,行不行呢?”
“不行!总之就是不能让你出现在仙姑寨!戴上头罩、贴住嘴巴都不行!”梅英卫道:“不要废话了,想过去,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吧!”严达和另一人拦住去路。
陈成苦着个脸:“那我不跟你比五绝,咱俩也比五律好不好?”
雷拓不也是跟你比了一首五律嘛,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不好!”梅英卫翻翻白眼:“我当然是哪个好写哪个啦!”比五律的话,梅某人还担心拿不住你呢!
“比五绝?”
“五绝!”
“一首定胜负?”
“一首!”
“不耍赖?”
“不——”梅英卫气乐了:“我干嘛要跟你们后生晚辈耍赖?”
你自己回忆一下,在始安我们对诗三首,你说是赢了一首,可是“樵夫”那一首,“歌声破烟树”,当真有我的“狂歌对落晖”好?在场的观众,谁不说是我写的“樵夫”更好?
小伙计,你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
看着梅英卫脸色都严肃下来了,陈成也知道对方没跟自己开玩笑,而且这次梅大诗师肯定也不会像始安城那次一样随意。
“陈郎君已经是诗师七段五了?”梅英卫笑道:“那正好,我是大诗师一段,你要是赢了我,还能涨不少呢!”
陈成:“……”这意思是说,这一场还是一次将被记录在诗榜上的战斗,而不是以前那种友谊赛是吗?
难搞啊!
种种压力汇聚在一起,陈成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请大诗师赐题!”
“你出!”梅英卫摆手,表示自己虽然早早就来守候,但是并没有准备宿稿。
大家公平竞争!
陈成想了想道:“上次在始安城,我与大诗师以渔樵耕读四题为诗,写了三样,唯独这个‘读’还没有写过,这次补上,大诗师意下如何?”
“可以。”梅英卫点头,“再续前缘”,非常好的事情。
陈成真说“压力山大”是假的,因为他随时可以抄袭别人的作品来过关,关于“读”这个主题,陈成就曾想过用《冬夜读书示子聿》来应对。
今天限定了要用五绝,改改也不很难:
学问无遗力,工夫老始成。
纸中终觉浅,绝晓要躬行。
但是自从来岭南之后反复切换各种诗体之后,陈成已经发现有的话,明明都是一个意思,可是换一种说法之后,五字改七字,七字改五字,就一下子失去了原本的神韵——
可是是因为诗歌除了文字之外,还有一种叫“韵律”的东东吧!
以我的诗力,现在真的能与大诗师堂堂正正的对决嘛?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写好了,大家自己看吧!”梅英卫只是略一构思,文不加点,刷刷就把诗写好了。
让严达二人拿起了诗,正对着陈成等人。
大诗师不说诗的质量,单说创作的速度,就是一个比一个快呀!
众人赞叹着,带着膜拜的目光去看梅英卫“渔樵耕读”的压轴之作,诗曰:
山中有草堂,未得山中住。
白云不让人,占尽读书处。
绝句对平仄格律要求较宽,特别是五言绝句,更随便一点,所以古人就有很多押仄声韵的,诸如孟夫子“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春晓》),王老师“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竹里馆》)都是其中的典范,柳宗元的《江雪》也是: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如果自己的方言里没有入声的话,那“绝”“灭”“雪”三个字三个读音,实则都是仄声韵。
至于梅英卫的这首五绝,与他刚刚“教雷拓做人”的那首五律一样,依然延续了他清挺生新的风格。
简单清新的文字,又颇得王、孟等人质朴脱俗的格调,哪怕是七少中最小的蒋飞也丝毫不觉得有阅读难度。
通俗却不庸俗,流畅却不流俗,这是一种本事,火候的拿捏正是考较五绝功力之所在。如“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那种,就过于浅白,以至于读着像开玩笑了。
梅大诗师这次塑造了一个也像是爱开玩笑的读书人的形象——
他在“山中有草堂”,却“未得山中住”.
上来这平淡却饶有兴味的句子,就勾起读者的悬念:
你在山中有一处不错的草堂,但是为什么你不去山中住呢?
不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山间“别墅”了嘛?
对于别人的这种疑问,那个读书人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呀,不是不想住,实在是不能住啊!”
白云不让人,你让我怎么办?
白云……
不让你住?
那她老公黑土呢?是不是好说话点?(黑土:你让我见倪萍我就给你住。)
白云不是网红名女人的那位,就是天边、山间的白云。
她满满当当,山腰山谷山顶全都是——
占尽了读书处!
连一张书案都放不下!
你还让我怎么读书呢?
这话一看就是夸张加戏谑,因为大家都不会真觉得白云多得你连书桌都摆不下,云雾都是水汽,又不是棉花!
实际情况上,遇到这种“云海翻腾”的情况,读书人只顾着去欣赏美景去了,根本没有心思去读书了嘛!
一句怪里怪气的话,却把山间的美景、读书人的悠闲、此人的幽默戏谑,每一层都展现得恰到好处!
当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非凡妙笔啊!
这也是梅英卫一直提倡的:写五绝,完全不需要有多大的学问,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灵气”,灵光乍现之际,诗句已然妙不可言。
当梅师兄带着师弟们用各种奇葩的形式找“灵气”的时候,七律派、五律派的弟子们在干什么?
阅读各种典籍和佛经啊!
律诗的框架决定了,必须要把各种“营养丰富”的东西加进去,如秦汉到六朝的典故啊,佛祖与阿难迦叶的智慧啊,全是自己的话,就会显得苍白无力,必须要拉大旗扯虎皮。
但是到了绝句,尤其是五言绝句,闪电战中的闪电战,秦汉的典故,佛祖的智慧?
不行不行,字数太少了,完全塞不进来了!
话都让秦始皇和佛祖说了,那我自己还说什么呢?
从这里也可以发现陈成为何绝句比律诗好,五绝比七绝好了——
因为他就是一个有一点点灵气,但是“没有学识”的人啊!
历史上以律诗闻名的,如杜甫大大,李商隐,白居易,哪个不是学富五车,精通各种奇奇怪怪的典故啊!
所以,陈成在律诗尤其是七律上的缺陷,并不是诗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书读得少了……(现代人写七律也是这样的原因,知识太少,还自以为是。)
对,他是已经看了不少书了,可是与别人比,还差得远呢!
“那岂不是说,如果梦见哥这一场赢不了梅师兄的话,等到以后面对我们窦师兄时,胜率更小?路师兄,平师兄,更没有赢的可能?”始安七少也从梅师兄的诗里,恍然发现了陈某人的症结所在。
“嗨,就不要说平师兄了。”周小三叹息道:“就凭着他的烂七律,跟我比都够呛!”
真遇到熟知五经六艺的平师兄,不被揍得满脸包才怪呢!
众人齐齐看向陈成,想看他在面对大诗师灵气侧漏的诗篇时,自己能否也能压榨出一点灵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