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书友取名好麻烦的再次打赏!)
听到陈成终于接受了天仙姐姐的挑战——
嗯,应该说,天仙姐姐终于给了陈成面子,“接受他的挑战”,岸上的人都很高兴,小姐姐们自然都是想看天仙姐姐挫一挫这小子的锐气,对岸的阿哥们也视陈成为自己这波人的代表。
七少呢,也想看看陈成在诗歌之外的创作能力——
毕竟陈某人的诗写得再好,大家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的。
倒不如换换口味,听他吆喝两嗓子。
更好的地方在于,与天仙姐姐的交手完全不会影响陈成在诗榜上的排名,故而也不需要有心理负担,能平手甚至是“爆冷”固然好,输了也完全没事。
只是陈成的尿性,少年们估计他还是大概率是会相让,从而不与地方歌坛巨头产生矛盾吧?
“小弟初来乍到,不知礼数,还请姐姐赐题吧!小弟斗胆承接!”哪怕被赶鸭子上架,陈成的态度却是愈发谦逊有礼。
“你们这些文人呀,真是……麻烦。”天仙姐姐用了个不那么“刺”人的词,嫌陈成拽文得厉害,少女还是喜欢直来直往的:“就别赐题不赐题了,咱们这没那么多讲究,想到唱啥就唱啥,难道不好么?”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陈成点头如捣蒜。
见他就是不开窍,打一棒子才憋一个屁,天仙姐姐实在是被他打败了:“你就没什么想表达的吗?比如,人为什么要唱歌呢?”
“对呀,为什么呢?”陈成心想:是你们想唱歌,我又不想唱!
再说了,你让我唱我就唱,那我不成小沈阳了?
这小子就是不开尊口,皮球踢来踢去,让天仙姐姐着实无奈,完全没有想象中棋逢对手的感觉嘛!
这小子表面上客气,可心底里就是不配合,可把天仙姐姐气到了,当即不等他了,自己亮开嗓子唱道:“
郎唱山歌——响铃铃!
筏子推开波浪两三层!
二柱爷爷露出子个样真本事,
这头人快活难为子那头人!
千阿哥,
万阿哥,
那了再来我们坡下唱山歌。
唱得小阿妹千叶牡丹花心里悠悠拽拽介动!
好似绣花针拨动疥虫窠!”
一曲唱罢,岸边响起了成片的叫好声!天仙姐姐被一群小姐姐簇拥在人群之中,就好像乘风破浪的姐姐里的宁静、万茜、张雨绮一般,花团锦簌,而她就是中心的花骨朵!
自豪的样子写在每一个女孩子的脸上,完全唱出了她们的心声!
别说她们,就连河对岸的那群光棍汉子也忍不住要暗暗叫好,天仙姐姐一唱起歌来,简直就像是仙女一般了!
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人有福分,能做她老人家的乘龙快婿呢?(没错,虽然天仙姐姐还只是个少女,可在他们心中,已经担当得起受人尊敬的“老艺术家”的地位了。)
反正,他们是想也不敢想的。
大家都在吹彩虹屁,只有陈成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说实话,天仙姐姐的相貌,哪怕以陈成挑剔的眼光来看,那也是漂亮到99分了,更难得具有中原女子所未有的野性和率真。
可是一旦她开了口,这份魅力值陡然又上升,直接翻了好几倍,什么刘亦菲高圆圆邱淑贞杨超越贾静雯都被抛诸脑后去了!只顾着跟着她那声音的律动神飞天外!
唱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她唱的到底是啥,只顾着“飘”了!
真是一湾清泉流到了心里啊!
可是自己毕竟不是来欣赏民乐来的,而是两军对垒。
作为文字爱好者,歌再好听另论,陈大诗人还是要分析分析她这歌词的。
首先很肯定,她这就是即兴起来的句子,也没见有什么构思demo(小样)的过程,山歌中有一些当地方言的语气助词,陈成也不算很明白。
不过大致意思还是领略到了。
她让陈成说说为啥要唱歌,可陈成并不唱歌,而是写诗的,问题踢回给了她,她这便是回答:
上来一句“郎唱山歌响铃铃”,唱歌的主体并不是她或者小姐妹们,而是彼岸的男性。
男的唱歌跟你们什么关系呢?
显然,双方这是一个彼此呼应的交流,而且阿哥唱歌“响铃铃”的,这么卖力,自然是要获取彼岸女孩子们的欢心。
接下来的这句“筏子推开波浪两三层”是个一语双关的句子,一方面是说载着阿哥的筏子划过来了,另外也是指阿哥的歌声就好似波浪一般地冲来过了,带来“冲击波”。
这一下就使无形的声音具有了形象,如波绉一般在心中回荡,当真是妙手了。
只是琢磨这两句,怎么看怎么给陈成《让我荡起双桨》的既视感: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
水中鱼儿望着我们,
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
……
瞧一瞧,看一看,我深深怀疑你看过乔羽老爷子的手稿。(乔羽也是《让我们荡起双桨》的作词。)
大家在夸天仙姐姐歌唱得好,可她也没有忘了给划船的二柱爷爷彩虹屁,紧接着就夸了“二柱爷爷露出子个样真本事”,一船一船地运人过来,使得“这头人快活难为子那头人”!
是的,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今日走坡的盛况描绘得绘声绘色,有情有景,却完全不露痕迹,淡如清泉!
这不是高手是什么?
从歌的内容来看,她这首也是分了上下片的,有点类似“曲子词”的形式。
上片讲了走坡的情景,下片就是讲由此产生的“女儿家心境”了。
一千个阿哥,一万个阿哥,
都来到我们坡下唱山歌!
我们怎么能不高兴呢?
女孩子们听到山歌之后是什么反应?唱得小阿妹“千叶牡丹花心里悠悠拽拽介动”!
正如歌德所说: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就好像什么?
就好像“绣花针拨动疥虫窠”!
哇哦!
这个比喻真的是绝了!
少女春心萌动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好像用针去撩拨痒痒处一样!
细致入微,让陈成都要怀疑这要不是品尝过恋爱滋味的,都写不出来!
大胆、热辣、却又带着率真,的确是只能诞生在民歌中的!
即便是现代人,恐怕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肆无忌惮表达的。
让陈成不自觉又在心中哼起黄龄的《痒》来: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越慌越想越慌越痒越搔越痒……
嗯,在感情的挑动下,渴望冲破各种束缚,去体验放纵迷茫的青春……
陈成敢说,这词要是提炼一下,放在宋词元曲尤其是《西厢记》《墙头马上》那样的才子佳人戏码里,肯定能好好传颂一下……
幸亏这姑娘是唱山歌的,可能都不识字,否则要是她也到大唐诗坛上闯荡一番,陈某人只怕又多了一位劲敌!
全篇捋了一遍,似乎仍然没有讲到她,或者女孩子们为什么要唱山歌——
但实际上,虽然没说,却已经在不言之中了。
阿哥们借山歌传情,阿妹们何尝不是呢?
他们又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只不过,这边的女孩子已经够大胆了,却还留有一点点矜持:
那就是只详细说对方如何多情。
又如白居易“遥想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游人”一样,明明是他想念家人,却反过来说家人在想念他。
最后的“绣针刺疥”又暗示了山歌就好像那根针一般,给了女孩子们一个宣泄的出口,把自己的感情完全释放出来,与阿哥们一起在走坡中“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真是民歌里不可多得的佳品啊……
陈成胡思乱想着,一会儿荡起双桨,一会儿大好时光,思绪不知道飘向何方去了。
等他回过神来,才看到众人全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她们瞪着秀目的样子很可爱,却让陈成万分窘迫,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靠!
什么情况!
我怎么感觉跟王大叔在一起久了,这过度解读的能力愈发强了!
不管好的坏的,我总能想出一大串有的没的!
觉得这里“必有蹊跷”,那里“作者隐含了深意”,草灰蛇线,伏笔千里!
这毛病越来越严重,无药可救了都!
醒醒吧!大哥!
别人是这个诗士,那个诗师也就罢了!
眼前这位,不就是偏远山区的幼稚少女吗?
桂州始安城中的大诗师们也就那样,怎么到她这里简直无限拔高了都!
在这么下去,我就别考虑和人交战的事了。
想到这里,陈成回过神来,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点点头:“唱得不错。”
然后,没了。
小姐姐们还等着看他的笑话,听他的评价,让他俯首帖耳,纳头便拜呢!
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唱得不错”?
感情你刚刚又是冥思苦想,又是念念有词,时而惊恐万状,时而露出痴汉的微笑——根本不是在细细品味我们天仙姐姐的仙曲,而是压根没用心听啊!
我们就不服气了!
如果唱得这么好都只是不错的话,那你说说什么叫“唱得好”?
一群小姐姐被陈成不明觉厉的冷漠傲慢给激怒了,一个个气鼓鼓的,想向他讨说法,甚至有想跟他动手的。
天仙姐姐对于自己的歌声向来很有信心,结果在陈成这里吃了个憋,也像被人泼了点冷水,却不知道陈成心中有一个“矫枉过正”的过程。
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众姐妹,开口对陈成道:“不知道你对唱歌又有什么想法呢?”
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稍有些不悦就显示在语气中了,对陈成也不尊称“诗士”,也不说是“公子”了,直呼为“你”了。
陈成还没有察觉自己不够热情惹恼了人家,仍然不紧不慢、不近不远带点客气道:“其实我对唱歌也没啥特别的想法,即便有的话,也很浅薄很浅薄……”
同样是“谦虚”的话,在这之前大家觉得他有礼貌态度好,可就因为他那一句“唱得不错”怠慢了,使得现在听起来就像是“以退为进”,故意要气人了。
嘿!我们倒要听一听!你这小子到底有什么绝活,胆敢暗中讥诮!
所有的目光都盯他身上,天仙姐姐更是微嘟起嘴,细细关注。
陈成说自己没啥想法真是实话,十项全能是不可能的嘛!
一开始就笃定了还是剽窃别人的。
现在抄诗他有顾虑,民歌可就不同了,反正大家都是唱了都忘。
那么这次剽窃谁的?
嘿!巧了!
还就要剽窃天仙姐姐的老娘!刘仙姑!刘三姐的!
陈成想着,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的,对着武阳江的青山绿水放声高唱道:
唱山歌,
这边唱来那边和;
山歌好比春江水,
不怕滩险湾又多!
哈哈完全没错!
正是电影刘三姐中脍炙人口的唱段!
哪怕是年轻人已经对当年的影视作品没有印象,可是这声调绝对还是很多人能耳熟能详的!
响起来自然有印象!
当然,陈成说是剽窃天仙姐姐老娘的作品——
可要知道,电影毕竟是艺术产物,那里面的唱段都是作词作曲者写的,不可能真的是从大唐开元年间的此时,由刘三姐本人把《山歌好比春江水》传给后人吧?
就好像电影中曾经唱:什么水面打跟斗,什么有脚不走路——财主有脚不走路,老汉我敲掉他牙三根——
一听就是典型的北方语言,不可能是广西这里可能诞生的好伐!
甚至拿这个去问刘仙姑,问她“财主”是什么东东,她老人家可能都闹不清楚……
所以,陈成虽然说这是抄的“刘三姐”,可此“刘三姐”非彼“刘三姐”,完全不担心这会被刘三姐的真正家人给抓现行!
哈哈哈哈!
这种当着“原作者(家眷)的面”抄袭的感觉还真是爽呀!
想到这里,陈成唱得更加happy了:
“心想唱歌就唱歌,心想打鱼就下河,
你拿竹篙我拿网,随你撑到哪条河!
山歌好嘞,好似热茶暖透心,世上千般咱无份,只有山歌属穷人。
山歌能把海填平,上天能赶乌云走啊!下地能催五谷生,哪,五谷生!”
听着陈成越来越起劲,滔滔不绝,源源不断,直把大家伙全看得目瞪口呆!
果然啊!你说什么“很浅薄很浅薄”都是骗人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连带着七少都觉得他有些欠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