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琳沉思半晌,当即给出新的思路。
“张兄,那个安克鲁可信吗?”
“到目前为止,并未发现有任何破绽。”
“如果此人可用,事情反倒好办了!”
“贝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
贝琳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粗略的图形。
“这里是白羊的主城塔布里兹,我们现在大致在这个位置,按照原定路线,再有三日便可抵达,可是,我们是来偷袭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路上有可能会遇到白羊的军队,万一提前暴露了行踪,只能无功而返,因此,我们昼伏夜出,行军速度较为缓慢。”
“如果安克鲁愿意联手,事情就好办了!”
“他手里不是有五千人吗,全部召集起来,起兵造反。”
张懋忍不住问道:“他手里只有五千人,造反不相当于找死?”
贝琳说道:“就是要这个效果,声势一定要大,要让白羊国上层知道,我造反了,我手里只有五千人,快来打我吧!”
张懋似乎琢磨过味来,说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差不多,不完全是!”
贝琳用手中树枝在地上点了点,说道:“白羊国绝对不允许叛乱发生,必然第一时间召集军队平叛,我们趁乱潜入到塔布里兹城,等军队集结起来,给他来个一锅端!”
张懋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既有担忧,又有兴奋。
担心的是,就这么几百号人,就想直接端掉白羊国?
兴奋的是,就这么几百号人,真的很有希望端掉白羊国!
他娘的,太刺激了!
翌日清晨,安克鲁来到营地,听说让自己公然造反,顿时吓得连连摇手。
张懋时大为不满,道:“还想不想救你们的埃米尔将军了?”
“将军当然要救,可是……这样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负责翻译的亚利桑德罗听的有些懵,问道:“将军,你喜欢老虎吗?”
“他娘的,不是老虎,是比喻,是比喻!”
“什么比喻?”
“就是,就是……”
贝琳接过话头,道:“意思就是,想要成功必需要付出代价,如果不愿意冒险,干脆放下手里的刀枪,回家种地去吧!”
亚利桑德罗将话翻译过去,安克鲁顿时急了,说道:“我们不是胆小鬼,只是不想白白去送死,这样的死法没有任何意义!”
“谁说让你们去送死了?”
“可是,我们只有五千人,现在造反,不是送死吗?”
“你们只管喊口号,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喊口号……有什么用?”
“跟你说的太多,你也听不明白,总之,按照张将军说的去做就是了,如果你不放心,退一步说,如果真的有大军压境的一天,你可以跑啊,跑去德黑兰,或者向西进入奥斯曼,我大明都会接纳。”
安克鲁思来想去,说道:“你们真的有把握救出埃米尔将军?”
贝琳摇摇头,道:“没把握。”
“没把握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安克鲁急得直蹦,敢情耍我呢?
贝琳冲他挥了挥手,道:“我们只负责把白羊的主力军队灭了,剩下的事,你们要自己来进行。”
“你说什么?”
“只要干掉白羊的主力军队,想救人也好,杀人也罢,你们自己去办!”
“我是说,你们的大军在哪里?总不能仅凭着几百人就去正面对抗白羊主力吧?你们要知道,在塔布里兹城附近,短短几天之内就能够集结起超过五万的兵力!”
“越多越好,不怕多!”
“什么意思?”
“你带五百人,跟我们直奔塔布里兹,其他人留下来,开始造反。”
安克鲁满脸问号,五百人有啥用啊,就算五千人都杀过去,照样会败的一塌涂地。
张懋不耐烦道:“你到底还要不要救人了?不救拉倒,我们今天就动身,你考虑清楚!”
“不是,我……”
安克鲁很无奈,你们大明打仗都这么莽的吗?
这么点人,直接就杀过去?
贝琳说道:“兵贵在精不在多,黑羊是怎么没的,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安克鲁勐地醒悟过来,黑羊是第一个主动进犯德黑兰的,现在已经没了。
当初黑羊、白羊、帖木儿三路大军压境,最后灰熘熘撤退,说明人家的战斗力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几百人突袭塔布里兹,并非没有可能。
“好,我干了!”
张懋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拍着安克鲁的肩膀,说道:“这才对嘛!”
第二天,安克鲁带人袭击了当地的官员,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这个举动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消息传到塔布里兹,国王乌宗河塞当即下令平叛。
白羊已经与帖木儿签订新的盟约,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军队迅速集结,从各个方向涌向塔布里兹城。
在这样的环境下,路上出现军队便成了家常便饭,似乎没有军队才觉得蹊跷。
于是,张懋从君士坦丁堡带出来的五百骑兵,贝琳从德黑兰带出来的两百人,再加上安克鲁挑选的五百精锐,总共一千两百人,也向塔布里兹急驰而去。
所有明军都换上了白羊人的衣服,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异样。
甚至路上遇到其他的部队,还能在一起攀谈几句。
三天后,队伍来到塔布里兹城附近,趁着夜色隐藏起来。
安克鲁对于当地比较熟悉,寻了一处较为偏僻的丛林,距离塔布里兹城大约二里地。
贝琳四下看了看,点头道:“这里不错,都是灌木,不影响起飞。”
安克鲁拉着亚利桑德罗,问道:“什么意思?”
亚利桑德罗原话转述,安克鲁更加懵逼:“起飞,谁要起飞?”
张懋走上前,道:“安克鲁,你带人在外围警戒。”
安克鲁问道:“不是去营救埃米尔将军吗?”
“还没到时候。”
“需要多久?”
“放心吧,很快!”
安克鲁一肚子问题,却发现不知道从何问起。
东方人的各种行径实在是太过蹊跷,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
事到如今,警戒就警戒吧。
来都来了,还能怎样?
按照张懋划定的警戒线,安克鲁将人分为二十个组,每个组负责一小片区域,彼此之间能够照应,任何一处发现敌情,都可以及时将信息传递出去。
“安克鲁上校,你看!”
安克鲁抬起头,然后就惊呆了。
夜空中,一盏亮着光的灯冉冉升起,然后随风飘荡在空中。
紧接着,又升起一盏,两盏,三盏……
这些灯实在是太大了,隐约间,看到里面还有个人影。
安克鲁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拍打脸颊,闭上眼,再睁开……
不是做梦,就是一盏大灯,大到能装下一个人。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
安克鲁再也忍不住,匆匆来到营地中心。
只见一根粗大的绳索套在灌木上,绳索的尽头则是刚才看到的那盏大灯,就好像风筝一样,飘在空中。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忙碌,亚利桑德罗却在一旁看热闹,安克鲁便走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亚利桑德罗说道:“是大明的新式武器,叫孔明灯。”
“孔明灯……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之,很厉害就是了。”
安克鲁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很厉害?”
亚利桑德罗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君士坦丁堡吗?”
“当然知道,地中海的圣城,无坚不摧!”
“你觉得塔布里兹城比起君士坦丁堡如何?”
“那没法比,差距太大了。”
亚利桑德罗澹澹道:“君士坦丁堡就是被这种武器攻破的!”
安克鲁听完之后,没有再说话,但是,脸上的震惊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四盏孔明灯缓缓降落。
贝琳立刻将人召集到近前,针对四份数据进行战前研讨。
安克鲁看到记录员从孔明灯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玩意还真是载了人啊!
刚才还以为听错了,原来,人家真的会飞啊!
“风向稳定,风力偏大,不容易控制,不知道后半夜会不会降下来。”
“我觉得高度还是不够,如果用集束炸弹,飞行高度可以上调,风向风力肯定还会有变化。”
“再高有危险,而且,绳索已经到极限了,不能再放了。”
“可以两条接在一起用,总之,我们一定要得到适合投掷集束炸弹的参数。”
听到众人讨论,贝琳思索许久,然后说道:“子时以后,四条绳索并做两条,放两个高空观察哨上去,这个高度对我们来说是第一次尝试,诸位要做好准备……”
“我去!”
“我去!”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抢着要上天。
其他人失了先机,也不好意思再抢。
贝琳点点头,道:“你们两个上去之后,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发信号。”
众人再次准备起来,等到夜半子时,再次放飞两只观察灯,用两根加长的绳索牵引,缓缓飞向夜空。
安克鲁目瞪口呆地看着人家起飞的全过程,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没有站在东方人的对立面,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两盏灯越飞越远,只留下两个小点,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
明军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可是,白羊人却好像看到了真神一般,纷纷跪下祈祷。
贝琳看着沙漏,两盏灯升空之后,只停留了一刻钟,就命人收回。
由于飞的太高,绳索拉回来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终于,两盏灯重新降落。
“大,大,大……大人……”
竹筐之中,记录员哆哆嗦嗦走下来,拿出一张纸片。
另一盏灯的竹筐中,记录员的情况也差不多,浑身颤抖,鼻涕眼泪直流,眉毛上竟然还结了白色的冰晶,被火一烤,正在慢慢融化。
贝琳就是担心飞得太高,温度骤降,这才只停留了一刻钟。
看样子,这个决定真的是明智,若是再迟一些时候,两人就算不冻死也得落个残疾。
根据两人的记录,午夜子时的风向和风力非常稳定,适合投弹。
为了稳妥起见,地面上每个时辰放飞一次观察灯,而且配备棉衣和棉被。
安克鲁小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袭击?”
亚利桑德罗回道:“先别急,风向随时可能会变,至少还要观察一个晚上。”
“再等下去,埃米尔将军就要没命了。”
“你急也没用啊,这已经是最快的方法了。”
张懋走过来,说道:“明日你派点人混进城去,打探一下城中的消息,还有就是那个埃米尔,具体关押在什么地方,一定要事先搞清楚,到时候你带人去救,可别迷了路!”
亚利桑德罗如实翻译转达,安克鲁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日,两支小队换上便装,从南北两个方向进城,到了入夜时分,又成功混出来。
“塔布里兹城已经聚集了五万兵马,主要驻扎在城南的大校场一带,乌宗河塞国王放出话来,说南方的叛乱是埃米尔将军挑起的,明天中午,要斩了将军,给叛军一个警告。”
安克鲁急了,拉着张懋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救出埃米尔将军!”
“没说不救啊!”
张懋将他推开,说道:“你听我老弟的,稍安勿躁!”
安克鲁又来到贝琳面前,说道:“求求你,我们没有时间了!”
贝琳却不以为然道:“不是说明天中午才动手吗,你急什么?”
安克鲁竟然无言以对,明天中午还不够急吗?
贝琳继续说道:“召集你的部队,今晚行动!”
安克鲁大喜,问道:“今天晚上就动手?”
“不是你一直在催吗?”
“是的,可是……”
“好了,你就别可是了!”
贝琳摆了摆手,道:“现在把你的人马聚集起来,趁着夜色潜伏到城外,等我们发动空袭,然后你愿意救人也好,杀人也罢,随便你。”
安克鲁赶忙行礼道:“谨遵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