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益愈发感觉情况不对劲,如果只是这个倭国关白有问题,那就好办多了。
朝廷只需下旨申饬一番,再不济把人砍了,顺便出兵把倭国灭了,这都是小问题,不在话下。
可是,东林书院那帮人突然跑过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作死!
“杨寺卿,你能否确定是倭国关白一条兼良说皇上的坏话,还是东林书院那帮人?”
杨善想了许久,这才说道:“张部堂这么一说,好像是东林学院那些人……”
“能确定吗?”
“是这样的,一条兼良和东林书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流出一些不好的言论,其他的时候……好像没有,因此,老夫以为这些言论可能出自东林书院。”
张益紧绷着脸,说道:“真是胡闹,这些人是读过书明事理的,我大明之国策,岂是他可以议论的?”
杨善说道:“读书人议论朝政,这个……倒是无可厚非……”
“杨寺卿此言差矣!”
张益连连摆手,说道:“既为国策,自当由朝廷中枢指定,东林书院只是一处学堂罢了,这些人本该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现在却公然抵制科举,还大放厥词,妄议朝政,是该整顿一番了!”
杨善看到张益如此激动,感觉有些不理解。
此人是永乐元年的进士,如今已经七十二岁高龄,虽然感慨遍地新鲜事物,但是让他去学新的理论知识,是真的没那个精力了。
相对而言,他还是对传统儒学比较擅长。
因此,对于东林书院的所作所为,更多的是一种理解。
甚至对皇上搞出来的三杨谋反桉,以及大刀阔斧的改革,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抵触情绪的。
如今看到张益话里话外已经和皇上穿一条裤子,更是心中不悦。
“读书人之间本就喜欢侃侃而谈,没必要管的太紧吧?”
张益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一条兼良和儒林人士结交,可有什么深意?”
“深意的话……”
杨善沉思片刻,说道:“从此人的言谈之中,可以看出对我大明的向往,并认为大明国富民强定与风水相关,因而与文人雅士人们交流,甚至还和僧道们探讨,听闻有些儒生曾言,愿追随此人去倭国。”
张益神色骇然,道:“此人野心勃勃,不可小觑!”
杨善说道:“既是倭国关白,对这些事比较在意,也在常理之中。”
张益却不这么想,而是说道:“这件事比较麻烦,杨寺卿不妨与我同去寻曹公商议。”
虽然内阁已经取消,张益还是习惯有什么事去找曹鼐,毕竟有个人商量着办还是稳妥一些。
而且,东林书院不止涉及到礼部,这些人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很多士族在朝中都有子弟当官,吏部理应参与进来。
杨善面露难色,道:“行是行,就是老夫这腿脚……”
张益反应过来,让人家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跟着自己跑来跑去,确实有些不像话。
“杨寺卿稍候片刻,我寻人去请曹公过来。”
吏部和礼部本就隔着不远,片刻之后,曹鼐匆匆而至。
“什么要紧事,如此……杨寺卿,您也在?”
曹鼐一抬头,看到杨善,赶忙抱拳行礼。
杨善起身回礼,张益则将刚才两人的谈话大致讲述一番。
曹鼐认真听完,并没有说话,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他当然知道一条兼良进京的事,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而且,东林书院成群结队来到京师,搞出来的动静非常大。
张益问道:“不知曹公怎么看?”
曹鼐这才说道:“一条兼良这个人不简单,决计不可掉以轻心。他在大明频频接触东林书院的学子,还去拜访各路高人隐士,僧道儒全都有所涉猎,我看此人意在探寻富国强兵之道!”
杨善还是刚才那句:“此人乃倭国关白,探索富国强兵之道也在情理之中。”
曹鼐直截了当道:“皇上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倭国强盛,他这是自寻死路!”
杨善有些不确信,问道:“有这么严重吗?”
“自是有的!”
张益接过话头,说道:“先不说他,现在东林书院的问题更大,我们需尽早有所准备!”
曹鼐问道:“你说东林书院的问题更大,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张益摇头,道:“如今皇上做事,不会提前放出风声。”
“这些人聒噪不止一天两天,皇上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皇上只是没有时间搭理他们而已,如果他们敢做一些出格的举动,我敢肯定,这些人会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张益这番话很笃定,丝毫没有任何质疑的语气。
杨善看着二人,问道:“就算东林书院有问题,那也是法不责众,难道皇上会把他们都杀了?”
张益澹澹道:“前段时间的谋反桉,受株连者三十余万人,在皇上面前,根本就没有法不责众好这个词!”
“张大人,奏疏!”
一名文吏捧着奏疏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曹鼐和杨善,不知道该不该进。
张益便说道:“先放一边吧!”
“启禀大人,这份奏疏是加急的。”
“什么事这么急?”
“是关于当朝礼法的问题。”
张益又问道:“何人上奏?”
“员外郎孙长海。”
杨善突然问道:“此人和孙长河是什么关系?”
文吏回道:“同族兄弟。”
杨善又问道:“张部堂,方才提及孙长河,你怎么不说?”
张益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刚来礼部不久,人都没记全。”
说着话,他将奏疏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不悦。
这个孙长海真是不知死活,竟然在奏疏中对新政大批特批,同时,还极力夸赞倭国关白一条兼良,什么敏而好学,什么君子之义,总之全都是赞美之词。
张益看完,递给曹鼐,曹鼐又递过杨善。
三人都看到了奏疏上的内容,俩字,扯澹!
新政开办至今,成绩有目共睹,这是实打实的功劳,仅凭那些读书人一张嘴,不可能抹杀这些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