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
朱祁镇气得直拍桌子,怒道:“这些年来,朕何时亏待过她,竟然还走私?”
关于栖栖克在关内购买大量酒水的事情,锦衣卫很快就摸清了来龙去脉。
其实真相很简单,这些酒并不是给谁准备的,而是拿去……卖!
按常理说,漠北卫搞点贸易也很正常,只需将交的税交齐了,便可光明正大做生意。
可是栖栖克的生意却见不得光,因为她竟然把酒卖到了罗刹国!
罗刹国,罗刹人,是中原人对极北之地哥萨克民族的称呼。
此时的罗刹国全称应该叫做弗拉基米尔联合大公国,包含特维尔、莫斯科、哥萨克等十多个大小公国。
这些公国的关系类似于中原的战国时期,虽同属弗拉基米尔名下,互相之间却不停争斗,抢占资源。
当下实力最强的当属莫斯科公国,已经隐隐有取代弗拉基米大公国的势头。
随着莫斯科公国的势力不断扩张,其他公国要么臣服,要么被迫远离,其中,哥萨克公国便将目标瞄向远东地区。
因此,中原人口中的罗刹人,确切来说,应该是哥萨克人。
哥萨克人长着红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珠子,体毛还特别重,又生活在极北之地,与传说中的罗刹鬼极为相似,由此得名。
这些年来,哥萨克公国先是入侵布里亚特族,意欲占领北海的渔猎资源。
当大明建立北海卫之后,他们再也讨不到便宜,便继续向东转移。
等到大明一统漠北,并在全国开展新政,哥萨克又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不是打仗,而是贸易。
他们最先接触的是北海卫,却碰了钉子。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以前两家打过仗,现在我们的日子过好了,凭什么要拉你一把?
你们有什么啊?
无非是一些皮毛,或是矿产。
我们大明什么都不缺,没有你们,日子照样过的很惬意。
所以,你们就继续过着缺衣少食、天寒地冻的苦哈哈的日子去吧!
在北海卫没有讨到好处,哥萨克人并没有放弃,而是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到了漠北卫的栖栖克,并提出贸易的请求。
有北海卫在,栖栖克当然不会答应。
可这个女人心眼多的很,只是表面不答应,背后却做起了走私的生意。
如此做法既给足了北海卫面子,又从中大量牟利,这算盘打的,真的是妙啊!
袁彬黑着脸,道:“锦衣卫没有提前得到情报,是臣的疏忽,臣甘受惩罚!”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朱祁镇摆了摆手,然后问道:“除了查到走私,还有没有别的情报?”
“暂时没有了!”
“脱脱不花的消息呢?”
“也没有……”
袁彬想哭,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有用的信息一个也查不到,就查了个走私,结果还是自己的失职。
朱祁镇沉默下来,埋头苦思。
事情的发展和自己的预期似乎有些偏差,栖栖克并没有造反的迹象,在锦衣卫的全力侦查之下,更是寻不到一点脱脱不花的影子。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
“李珍那边怎么说?”
“回皇上,芮国公已经集结起了人马,随时可以行动。”
“北海卫呢?”
“亦是如此。”
朱祁镇很惆怅,北海卫和三千营已经准备就绪,猎物却迟迟不出现,这算怎么回事……
袁彬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关于漠北卫栖栖克走私一事,是否该上报朝廷,依大明律治其罪?”
“先不管她!”
朱祁镇正想事情呢,不耐烦地说道:“脱脱不花这狗东西迟迟不现身,朕岂不是白来一趟?”
袁彬也很无奈,当初是你一口咬定脱脱不花的真实目标是漠北,布下天罗地网,甚至还要偷跑出来,现在人家没动静,赖谁啊?
“皇上,朝中那边……臣估计明日就该来人了,您看这……”
“不行,现在不能让他们过来!”
朱祁镇眉头紧锁,道:“若是大张旗鼓,护卫云集,脱脱不花更加不会现身了!朕须得给他们下一道旨意,不能来!”
“可是,就怕曹阁老等人心急,不遵圣旨……”
朱祁镇暗暗点头,袁彬说的不无道理,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带头不守规矩,偷跑出来,还想让人家乖乖在家里待着?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怨不得别人……
现如今这个局势,就算下了圣旨,怕是曹鼐等人也会假装没看到。
这事是自己理亏在前,就算真的被人抗旨不遵,也奈何不得。
想到这里,他不禁惆怅起来。
当个皇帝怎么这么难呢?
“袁彬,收拾一下,出城!”
袁彬更是摸不着头脑,问道:“皇上,今天是和栖栖克会面的日子……”
“不行,脱脱不花没露面,朕也不能轻易露面,先出去躲一躲!”
“躲……去哪里?”
朱祁镇沉思片刻,道:“回去和林镇!”
“还回那里?”
“走!”
朱祁镇当下再不犹豫,便准备出发。
袁彬只得安排些锦衣卫换作便装,跟随在附近,然后一同回到和林镇。
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整个和林镇炊烟鸟鸟,一片祥和。
朱祁镇已经是轻车熟路,径直来到阿图鲁的帐篷前。
“阿图鲁,我又来你家蹭饭了!”
阿图鲁大感意外,上前来拉着朱祁镇的手,说道:“黄兄弟,你……你怎的又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
“欢迎,当然欢迎!”
阿图鲁哈哈大笑,然后招呼自己的妻子:“去叫你弟弟,宰一只羊,拿过来烤!”
朱祁镇笑道:“你自己就是养羊的,怎么还要去宰哈萨克的羊?”
“我的羊,都卖给你了!”
“对啊,我把这事给忘了……”
朱祁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不如这样吧,我请你吃!”
“不可以,不可以的!”
阿图鲁连连摆手,说道:“你来到我家,必须是我请你,这是草原上的规矩!”
朱祁镇笑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