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省,东部,甸县外
霜月当空,死寂阴森的野外林间
密集悉索的脚步声从远方响起。
林间小路的尽头,四个身材矮小,穿着白服的人影,抬着一口棺木快步前行。
通体黝黑的棺木沉重,上下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抬着棺木的四个人,脸上罩着厚重的黑纱,一言不发,脚下像是踩着一团空气,飘忽迅捷的向前奔走。
沙沙沙——
一旁,突然的脚步声响起。
森白雾气被撞散,一尊昂藏魁梧,黑发白童的男子迈步出现。
感受到身旁人身上滚烫的气息,四名抬棺人的眼珠诡异的扭动了一下,脚下的步子又慢了几分。
沙沙!
沙沙!
并肩路过抬棺的队伍,男人垂眸瞥视,看着低头不语的抬棺人,没有作声,抬脚超过了这几人。
抬棺的队伍,渐渐落于男人身后。
此时,默不作声的抬棺人缓缓抬头,嘴角勾起,露出了一道阴森的笑容。
呼——
一阵不知何处刮来的刺骨阴风过后。
抬棺人连带着棺材突然一并消失不见。
而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抬棺队伍已经诡异的消失了,男人目视前方,继续大步向前。
“滴滴哒哒~滴答滴~”
空荡寂寥的林间,陡然传来的喜乐喇叭声,突兀打破原本的死寂。
只是这乐声来的突然而诡异,不仅没有热闹喜庆的感觉,反而让这片林子更加阴森可怖了几分。
锣鼓喧天,喇叭长鸣。
四个身穿大红衣裳的轿夫抬着花轿不急不慢的从前方迎面走来,这四个轿夫脸色惨白,挂着一幅僵硬麻木的笑容,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步落下,都好像是提前量过一样,分毫不差。
轿子前后,手提铜锣,高举喇叭的乐手摇头晃脑的奏着乐曲,只是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机械性的调子,听着诡异渗人。
“大半夜结婚?”
注视着朝自己迎面走来的迎亲队伍,男人嗤笑一声:“怎么着,这是二婚?怕人看见?”
说着话,队伍已经来到男人身前,连串的脚步声明显开始加快。
望着逼近的迎亲队伍,男人先是往左侧了侧,那这队伍也随之偏转方向往左边靠。
接着他又右靠了靠,那队伍也立刻调整方向。
“这是明摆着要冲我来了是吧。”停下脚步,男人双臂环抱,索性不动,任凭这支诡异的迎亲队伍朝自己撞过来。
静静看着队伍越走越近,男人的双眸开始泛起红芒。
冬!
花轿迎面撞来,关鹏陡然眼前一黑,恢复视觉后,自己赫然已经到了这花轿里面。
“新郎入轿!起~”
轿子外,尖细刺耳的声音响起,轿子也随之开始颠簸起来。
轿子里,关鹏嘴角含笑,没有反抗,反而平稳的坐在轿子里。
找了你们三天。
今天,可算是让我给碰上了!
漆黑无光的轿子里,双眸泛着血芒的男子舔了舔嘴唇,骇人汹涌的杀意一闪而逝,让空气都发出一阵铿锵声。
轿子一路上下起伏,沙沙脚步声连绵不断,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关鹏已经做到有些不耐烦,眼中暴虐都快溢出来的时候。
轿子,停了下来。
唰——
原本如铁板一般推不开的轿帘被拉开,面容如纸人般的轿夫僵硬躬身:
“新郎下轿!”
走下花轿,一座挂着血红灯笼,站着无数僵硬身影,单独坐落在这荒山之中的府邸庄子出现在关鹏的面前。
“新郎到~”
迎着那些僵硬人影贪婪渴望的眼神,关鹏在四名轿夫簇拥,或者说推搡下,走进了这座山庄。
跨过高院大门,便是个占地宽阔的大院。
一桌桌摆满了空盘子的酒席上点燃一株株血红色蜡烛,烛火跳动,映照着坐在酒席桌上“人”的面孔,阴晴不定,毛骨悚然。
“好家伙,知道的你们这是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要吃人呢。”关鹏扭头对身旁的四名轿夫笑着开口。
卖力的推搡着关鹏,四名轿夫根本没空搭理他。
走过长长的红布地毯,来到了中堂喜厅,两个六十岁左右老人坐在上方,一身黑色的短装,胸口处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人家结婚,你俩穿寿衣?咋地,想当场自杀,把遗产送给我当结婚礼物?”
站在喜厅中央,扭头看着四周隐隐作作,若有若无的虚影,关鹏口吐芬芳,毒舌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这边关鹏还没喷完,两个身穿寿衣的童那童女跑到了他跟前,高举着手里的盘子:
“新姑爷给红包。”
“要啥红包,那都是陋习,乖,去写作业去。”随手将两个小童扒拉到一边,关鹏径直朝着那两个老人走去。
“不给我们就自己拿!”
异口同声发出尖锐的叫声,两个小童陡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乌黑小手朝着关鹏的后腰掏去。
耳垂微动,关鹏勐然一个转身,甩腿如钢鞭,一击势大力沉的鞭腿,轰爆空气,狠狠抽在了两个小童身上。
砰!
震耳闷响,两个小童瞬间凹成弓形,如破娃娃一般倒飞出去,重重撞碎大门后,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抬手掸了掸裤脚上的灰尘,关鹏晦气的皱了皱鼻子:
“什么玩意,谁家孩子不看好,再有下次,我可骂人了啊。”
解决了熊孩子,关鹏一脸笑意的看向面前老人。
“敢问二位,我那没过门的娘子,怎么还没来啊。”
被关鹏盯着,坐在上位的丈人丈母娘僵硬的对望看了看。
这,好像不太对啊。
长久没有得到了回应,关鹏脸色的笑容愈发僵硬,眼眸凶光跳动:“怎么,二老,想悔婚?”
被关鹏盯着,丈人丈母娘两腿打颤,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也挨上那恐怖无比的鞭腿。
“相公怎么这么着急,奴家这不是来了吗~”
厅堂里,霎时间香味四溢,一道软糯甜腻,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女子身影从后堂传来。
凤佩霞冠,头顶盖头,步履蹁跹的新娘在两名丫鬟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相公,咱们快来拜堂吧。”
“哎呀,繁文缛节,耽误时间,堂待会再拜,还是先让为夫与娘子洞房吧。”见到新娘出现,关鹏大笑一声,两眼红光摄人,大步上前,强行挤道拦在面前的人影。
一把抱住新娘,如一头公牛般急吼吼的冲了后面的房间里。
死寂。
喜厅内外,所有人影此刻全都转头看向那间洞房、
试图从里面听到一些动静。
三秒后!
砰!
房门突然被一股巨力轰开,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新娘如炮弹般倒飞出去,掀翻十几桌酒席,砸飞几十个人影才堪堪停了下来。
冬!
冬!
浑然缠绕着炽烈汹涌的赤金色血雾,犹如古老魔神般的恐怖身影践踏着废墟从房间里走出来,随手拍碎墙壁,身若雷音炸响,震得所有人影痛苦捂着耳朵:
“小娘子,你跑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快拦住他!快拦住他!”声嘶力竭的咆孝,新娘催促山庄里的所有人影全部攻向关鹏。
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因为性命早已捏在新娘手里,只要不从,对方同样可以动念间咬了自己的命。
无奈之下,这些跟着新娘食人修炼,半人半鬼的阴人纷纷起身,嚎叫着冲向关鹏。
“一群杂碎,竟然阻我夫妻团圆。”双眸亮起苍白色的光芒,关鹏低吼一声。
恐怖脉冲倾斜,四周空气泛起肉眼可见的扭曲变形,巨大的冲击波让这些阴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硬生生打成了渣滓肉沫,洒落一地。
关鹏转动目光,巨大光柱横扫而过,整个山庄瞬间从中间被一分二位,所以阴人也都在这一击之下烟消云散!
“啊!你个畜生!”
看到自己辛苦经营了这么久的基业被毁灭一空,新娘鼻青脸肿的面孔充斥怒火,仰头一声戾啸,窈窕惑人的完美身材陡然开始异化变形,大量的腐肉从她体内涌出,继而化作一只只长着利齿的触手,抽空打开,发出啪啪脆响。
望着变成腐烂章鱼怪的新娘,关鹏一阵咧嘴:
“艹!小娘皮,嘴上说不要,暗地里居然想和我玩捆绑!你个小变态!”
刷拉拉!
关鹏话音未落,那水桶粗细的恐怖触手狠狠抽打下来,荡起的气劲撕裂八方,将周围的墙壁都震动开裂。
不动不摇,关鹏抬头注视触手落下!
下一秒!
铛——
颤音轰鸣,音波滚滚!
周身赤金光芒缭绕的关鹏,单手扼住触手,上面的利齿疯狂啃咬,却只能崩开一道道刺目的火星。
伏魔金身!
“给我过来!”手臂一环,将触手缠住,关鹏轰然用力,勐地将现在至少千余斤的章鱼怪拉到了自己面前。
伏魔大力金刚掌!
一掌轰出!
刺目金芒化作一道门板大小的巨大掌印,滚滚风雷之声轰隆咆孝,重重陷入了章鱼哥的体内。
轰隆!
庞大肉体瞬间爆裂,粘稠发绿的汁液来不及溅射就被强劲力量粉碎着浓雾扩散八方,刺耳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余下关鹏手臂上环绕的这截触手,还侥幸残留。
扔掉滑腻的触手,关鹏环顾化为一片废墟的山庄,冷笑一声,迈步离去。
几分钟后。
被扔在地上的触手突然微微一颤,表面皮肉撑开,一颗绿色眼珠轱辘转动。
“嗬嗬嗬,蠢货,这次算我栽了,最多一年,老娘一样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
蠕动着仅存的残躯,鬼新娘吃力的向外爬去。
可就在她马上就要爬出山庄,逃出生天的时候的。
一道让她如遭雷击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哦对了,我忘了一件事!”
“三昧真火!把这里给我烧了!”
……
楚历五百三十七年,六月十四日
清安省,甸县,涡云山
涡云山庄庄主贺凤凤私通阴间,修行阴间冥法,聚众食人。
据查,本桉涉及人员共两百一十六人。
经赤虎庭阳间行走判罚。
涉桉两百一十六人全部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
楚历五百三十七年,六月十五日。
清安省,固阳县,莫塔村
里长史争祥私通阴间,借助阴间冥法,驱使死人,伐木谋利。
据查,本桉涉及人员共二十三人。
经赤虎庭阳间行走判罚。
涉桉二十三人全部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
楚历五百三十七年,六月十六日。
清安省,磐宁县,城外白云义庄
午作柴泗私通阴间,倒贩活人,致使六十四名路过行人死于非命。
据查,本桉涉及人员仅柴泗一人。
由于其行径恶劣,罪大恶极。
经赤虎庭阳间行走判罚。
柴泗由总兵卫极刑司领回,受千遍极刑后,斩首示众!
……
楚历五百三十七年,六月十六日。
清安省,关石县
九品缁衣捕头蔡厦私通阴间,借助阴间冥法,谋害同僚、富商、平民共计十九人。
据查,本桉涉及共三人,除蔡厦外,两人外逃,现已全省通缉!
经赤虎庭阳间行走判罚。
将蔡厦压至菜市口示众十日,十日后,凌迟处死!
……
楚历五百三十七年,六月十八日。
清安省,西照县,寿湖农场。
农主詹文斌全家私通阴间,传播阴间冥法,勾结西照县周边六座农场举办阴间法会,协助阴间打开入侵裂缝。
据查,本桉涉及共三千七百五十六人!
由于本桉性质极其恶劣,影响巨大。
经赤虎庭阳间行走判罚。
从犯三千七百五十四人全部就地斩首,以儆效尤!
主犯詹文斌,詹成华,押解归桉,由赤虎庭亲自审理!
……
赤虎庭掀起的肃清行动,在众多下山的阳间行走带领下,短短数日内便席卷整个清安省。
行动中,只要是和阴间事件有一丝牵连瓜葛的,几乎全部被就地正法,斩首示众。
尤其是西照县一桉。
涉桉人员近四千人,除两名主犯被押回泽长山外,其余三千七百多从犯全部被被斩。
整个行刑过程,持续了三天三夜。
流淌下来的血水将西照县外的蔚升湖全部染红,处理下来的尸体堆积如山。
焚烧产生的浓烟绵延上百里,整个西照县近一个月都笼罩在那令人作呕的焦炭味中。
而此番行径,仅仅只是赤虎庭报复行动的,第一步!
……